客厅里的窗帘吹动，陈芷瑶和阿瓜各自窝在沙发里，没有人动。

但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边卧室隔着一条过道，没有点灯，门半敞开，穿堂而过的风中带着凉爽。

陈芷瑶率先放下抱枕，拿起自己的手机，她假装没所谓地解开屏幕，左右滑动几下，“阿瓜，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嗓音已经绷成一道弦，陈芷瑶连个眼神都不递给向阿瓜。

生怕他跟自己闹起来。

然而阿瓜只是歪着脑袋，视线集中在电视荧屏上，半眯着眼睛，对陈芷瑶的话，也就很轻地嗯了一句。

看来是没什么关系，他反应也不大，估计看会儿电视等会儿就会自己回房。陈芷瑶放下了心，但紧接着那些不便言说的怨气又咕噜咕噜冒起了泡——原来搞半天，有分离焦虑的是自己，阿瓜完全无所谓，心思全扑在了电视上。

行吧，祝他和电视友谊长存！

陈芷瑶趿拉着拖鞋，抱着自己的水杯走回卧室，再来将门反锁。

一个人的房间实在太爽了，她将自己整个人扔进床上，手机跟着一块砸在旁边，向上弹起又重新落下。她窝在晒过太阳，温暖又干爽的被子里，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自由。

她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能反锁的房门，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着天花板发呆，开心了能将卧室里的窗帘拉开，看天边的月光洒向整栋大楼的温柔；不开心了就直接把窗帘严严实实拉上，让世界猜测她忽然为什么闹起情绪。

陈芷瑶从床铺翻坐起身，刚才那点因为阿瓜没有挽留她的不愉快，一下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抱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卷成春卷，又想象此刻她是绿野仙踪里的毛毛虫，正漫无目的地爬来爬去。如纱一般的月光挂在窗角，它是否有听到自己的快乐，她又是否能像曾经看过的小说或者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模仿着她们对月亮许愿和祈祷。

陈芷瑶四下环视一圈，卧室里面只有自己，电视机的声音透着一墙之隔隐隐传来，阿瓜是绝对不会知道她的动静的。

这让她很安心。

陈芷瑶跪坐在床边，双手合十，她向着月光想说些什么，可光是在笑，此刻头脑一片空白，恍惚间闪过阿瓜曾经跟自己说的那句话，仿佛一根鱼线贯穿身体。陈芷瑶抬起头，注视着推窗外银白色的，带着些许黑点的月亮，它在如墨的夜色中像一只耐心倾听她说话的眼睛。

“陈芷瑶，你不寂寞，因为我们共享同样的月亮和星光。”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月光能将这话捎带给那会儿的自己听到。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困意涌来，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是因为天花板上的灯光刺眼，陈芷瑶睡前忘记关灯，睡到正舒服的时候翻了个身，莹白的光亮如同小银针要撬开她的眼睛。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又听到墙外电视机的声音继续在响，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一点，陈芷瑶心里惊了一下，阿瓜作息健康，每天晚上都是十点半睡觉。

这才搬到新家第一天，他是发什么疯，不想活了要修仙。

想到这里，陈芷瑶的睡意也跟着一扫而空，她下床推门出去，阿瓜半阖着眼，靠窝在沙发上，一张“一”字型的小沙发靠墙横放，勉强容纳他一整个身子，他睡得不舒坦，紧紧抱住方形枕，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陈芷瑶注意到他怀里的方形枕，是刚刚自己丢在沙发上的。

抱着有多久了。

她走过去，伸手推了推阿瓜，阿瓜迷迷蒙蒙睁开眼，意识到前面站的人是陈芷瑶后，他立刻将脸埋进枕头里。

“你干嘛不回房间睡？”陈芷瑶找遥控器，关掉电视，“客厅风大，而且沙发又睡得不舒服，回自己的卧室睡多好。”

“卧室没有你的痕迹，很陌生。”他极其自然地在后面接了一句。

陈芷瑶背对阿瓜，电视机电源熄灭，已漆黑一片，影影绰绰间能看到两个交叠在一起，但模糊不明的身影。

“你在说什么呀。”陈芷瑶很快就笑，将遥控放在脚边的小茶几上，再调过头催促阿瓜，“快回房间睡觉。”

阿瓜磨磨蹭蹭，半天不肯动。

“阿瓜，电费很贵的。”她只能出终极大杀招。

然而阿瓜还是没动，陈芷瑶纳闷一直以来都算懂事的他，怎么搬了新家就忽然不听话了，难道他也跟猫一样，对新环境有应激反应，需要时间去适应？

正想着，对面那人忽然抬起头来看她，他的眼神像下过雨后的屋檐黑瓦，带有重重的湿润，“但瑾跟我说过，我们男女有别，一直在一个房间里面睡觉不像话。她叫我乖一点，别让你为难。”

“嗯。”陈芷瑶错开他的眼。

“那我还是可以继续打地铺吗？”阿瓜恳求，“就在你的卧室门外，我睡在那里就好。”

听了他的话，陈芷瑶心里一震，“你……你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