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醒了?”季岐策将她的手放在炭炉前烘烤,“暖和过来了吗?”
风邑澜眼睛微肿,歪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了然,开口却没有回他的问题,只是道,“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想些事情。”季岐策避开她的眼睛答道。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因身份暴露,事发后被压上断头台...”风邑澜还未说完就被季岐策打断,“嘘,别说,梦而已。”
风邑澜看他依旧低着头,勾唇点头,“好,只是梦,”一顿后又问,“你是因为家中的事睡不着的吧?”
季岐策抬头,虽未说一个字却传达着‘你怎么知道’的意思。
“能让你半夜心绪紊乱睡不好的肯定是在意的人,那必然是家人了。”风邑澜看着自己靠近火光的手微微出神,“你在自责,觉得不能为父分忧,不能与兄长患难。”
“别多想,北境一直很安稳。”季岐策笑她想得过多,可在风邑澜认真的神色中逐渐敛去笑意,却不愿再透露一句。
打仗除了将军比智慧,后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粮草御寒衣物武器,哪一个也不能拖后腿,比得就是综合实力,可我看着这鄞朝,上上下下皆是漏洞。这些话风邑澜没说出口,无非给他多添一份愁思罢了。
“明日香池阁开业,无事的话你可以来看看。”风邑澜突然道。
“那我可一定要去,看看你这段时间究竟捣鼓出个什么出来。”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风邑澜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愣住,“你,你眼睛怎么...”
季岐策还特意眨了眨,接上了她的话,“变色了是不是。”
面前的女子好似看呆了,呢喃着道,“好特别的眼睛。”
季岐策拽下羊绒毯理了理,将两人一起盖住,声音沙哑却极尽温柔地娓娓道来,“我随了母亲的眼睛,听外公说,我母亲出生时是腊月寒冬,以前云沧取暖只能靠生火,也是那时发现母亲的眼睛随着温度由黑棕逐渐变成鸢尾花般的紫色,奇怪的是我大哥却没有,小时候因为这没少跟人打架,有一段时间特别不想要这双怪异的眼睛,直到母亲去世,我才发觉她的遗物中,我这眼睛好像也算一件。”
他说完还自嘲笑了笑,“你若是看着难受且忍耐一会,等温度降下来自会恢复正常。”
风邑澜心中震撼,原来他的母亲早已过世,那每每透过镜子看这双眼睛的同时也会想起他的母亲吧,纠结了下还是决定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什么?”季岐策眨了眨眼睛,垂头侧耳偏向她又问了一遍,像是没听清楚又像是在求证。
风邑澜挑眉,转念一想这种在未来极其吃香的眸色在这个时代可能真的受歧视,难得耐心重复一遍,“我说,你眼睛像紫罗兰,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季岐策神色微动,侧脸后两人贴得越发近,他这才直视风邑澜,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好奇与惊艳,过去的种种心酸好像都在今晚凝聚消逝,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人独享的时间,耳畔只有火焰燃烧与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像这二十多年,只有她真的看见了自己。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搞不懂哪里漂亮。”嘴上说得是问题,可压不下去嘴角显示着他的好心情,风邑澜感觉自己像是在哄小孩,也不去反驳他,只是往后靠了靠,“天都快亮了,去睡会吧。”
“你变了,”季岐策撑着头侧脸笑道,“在之前你从不这样与我说话。”
风邑澜忽闪忽闪地眨眼,问他具体是哪变了他也不说,只是一味地笑,或许只有季岐策自己察觉出,她真的开始尝试着原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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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开业前一天,同时要测试通暖,风邑澜与薛师傅皆是心提到嗓子眼,海姨在一旁也是紧张地一直喝茶,早上天刚见亮,她一声令下,后院的伙计开始添煤烧水。
香池四周的香薰也已点燃,沁人心脾的花香丝丝钻入人的鼻腔,热水也顺着竹管流出,很快热气便笼罩了浴池。海姨看着高兴地直拍手,就在此时,赖威前来通报说舞女们的衣服送来了。
风邑澜刚想去迎便见任尔东与他身后两个大箱子浩浩荡荡地踏进香池阁大门,他这摸摸那看看新奇地不得了,还是风邑澜喊了他一句才笑着问好说正经事,“按照你要求来的,整整齐齐码放好了,清点一下吧。”
一直站在后面的裴嫣朝姑娘们挥手,“姐妹们按照咱们之前排练地那样去拿自己的衣服。”
任尔东看着有序领舞服的姑娘很是诧异,机灵地眼珠转了圈用胳膊肘碰了碰风邑澜,“喂,我说你这挺有把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