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走了几圈,喀喀喀的声音开始响起,似乎是鼠类的啮齿啃食的声响,咔嚓咔嚓,似乎在咀嚼什么硬物。
起初只是微弱的声响,来自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之后便是四面八方的传来,似乎每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地方都有只“老鼠”,老鼠张开粘腻恶臭的嘴巴,露出结着黄色污垢的牙齿,一下又一下,孜孜不倦地啃食。
江凛落下最后一个笔迹,把登记本和笔放在原位,头也不回地走出图书馆。
图书馆总共四层,一二层打通做了挑高的阅览室,三层据江凛所知,是艺术生的教室和某些社团的活动室,四层是校长室。
而余罄书说,演播厅就在图书馆顶楼,也就是四层。
让他不由得想,演播厅和校长有没有什么关联。
身后沉重的木门闭合,劈里啪啦的雨声砸在图书馆一层的玻璃上,绕耳不绝。
江凛目光透过被洗刷干净的玻璃,投向积水的地面。
在雨水的冲刷中,玻璃倒影中模糊的人形轮廓摇动一下,忽然变大忽然变小,定定地站在原地和江凛对视。
然而在阅览室内,江凛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到这模糊的影子。
它给人的感觉是冒犯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恨不得将鼻尖贴在人的后脖颈,呼吸交缠。
江凛看着对方停在门外,只是看着自己却没有更进一步,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陆辞言抱着两本书,沉默地跟在江凛身侧,他的目光随着江凛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影子。
“它一直在跟着你。”
江凛轻轻嗯了一声,“走吧,去楼上看看。”
不同于一层的宽敞明亮,三层的走廊狭窄昏暗,走廊两头各有一扇落地窗,在走廊的两侧,是一间间暗红色的门,门上挂着金属牌。
窗外浓云惨淡,走廊上没有灯光,几乎看不清名牌上的小字。
初踏上三层时,正对着楼梯口的是一副与墙同高的油画,深红背景,画的是一个身形纤细的舞女,一只脚立在地面,手和另一只脚高高抬起,蓬松的白裙随着她的动作扬起。
画的右下角有两个白色油墨的小字——舞女。
江凛久违地想起了自己还未完成的任务。
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
油画中的舞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满褶皱的幕布,幕布透出浅淡光亮,缓缓地向左右两侧拉开。
深红油墨汇聚,变成舞台的模样,几束灯光落到舞台中央,身穿短款芭蕾舞裙的女孩垫着脚尖,轻快的几个小跳跳到聚光灯落下的圆点中。
她的白裙在灯光的照耀下接近透明,她做了个定点动作。
观众哗然,似乎被她的美深深震撼,下一刻如梦初醒般,耳边响起欢呼声、掌声、悠扬乐声。
她起舞了,两手放在身侧,握着无形的手,怪异、优美又忘情的舞蹈。
忽然,她停下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困在画中的小丑,她疑惑地望着画外的两人,慢慢走过来,近到整个画框被她那张惨白的脸布满。
她开口了,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乐声还在继续,舞女猛地被拉回舞台中央,脸上有悲戚,看不见的细丝吊在她的每个关节,提线木偶般被迫跳起欢快的舞步。
两行血泪从脸庞滑落。
江凛路过画框,向着幽暗走廊更深处走去,舞女的头转过不可思议的角度,饱含血泪的目光一直跟着江凛的背影。
陆辞言扭头,看到她的唇形,无声地呐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那副模样,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一株稻草,便不遗余力地紧紧抓住,毫不怀疑这株稻草是否真的能解救他们于苦难之中。
陆辞言很疑惑,这个舞女是,余罄书也是,她们似乎一开始就选择江凛。
为什么呢?
他看着江凛的背影,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发问,为什么呢?甚至连自己也陷入这样的怪圈,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是可信的,所以即使是利用自己去清理污染物,也不会生气,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被注视的人回眸,陆辞言猝不及防对上江凛黑亮的眸子,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里,对方的眸子依旧澄澈,一眼便能看清里面的情绪,就像现在,陆辞言敏锐地捕捉到江凛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陆辞言:?
江凛莫名其妙的不悦从刚才一直延申到现在,这不悦似乎专门针对陆辞言,明晃晃地毫不掩饰。
想到在卫生间里江凛暧昧不清的举动,陆辞言手心捂住自己脖颈,暗戳戳地想,要不高兴也是自己不高兴吧。
江凛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开口,“怎么——”
“啊!!!!”
话还没说话,尖利的惨叫划破死寂,灰白墙壁上的壁画似乎通通活了过来,一个个地瞪大着木楞的眼,死死地盯着江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