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尚小的女孩还做不到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慌张,她手心的薄汗将本就模糊的字迹染得更加模糊,那张纸快被她揉皱了揉破了。
“您好……”
图书管理员抬起头,嘴角笑意不变,连微小的弧度也完美复刻,“怎么了同学?”
余罄书把手心的纸条举到他面前,“我发现了……这个。”
图书管理员的神态变了,“给我吧,然后忘掉纸条上的内容,离开图书馆。”
说着他伸手去拿余罄书手里的纸条,还未触碰到,余罄书却把手收了回去。
她咬牙开口,“你知道什么对不对,直走是往哪里走,我为什么要忘掉,我忘不掉啊!”
她的眼底涌出泪花,“我怎么可能忘掉。”
图书管理员攥着她的手,力量大得几乎把手骨捏碎,“我会帮你,遵守规则对你我都好,现在,把东西给我。”
余罄书拼命挣扎,细嫩的皮肤通红一片,泪水已经成股流出,“那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存在,我为什么存在,你为什么要遵守规则,不遵守规则会发生什么,你们怎么都不说呢?”
“我是试验品吗?为什么我要这么清醒的活着,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她没有挣脱开,指着被她声音吸引的几个同学,那些人脸上的神色带着厌恶,不悦地看着这个打扰到自己学习的女同学,但并没有动作。
十几张脸齐齐对着她,她诡异地没有感到恐惧,有股说不出来的力量和倔强在支持着她,在这十几张模子刻出来一般的面孔中,她看到了江凛的脸。
毫无疑问江凛的模样放在任何一个场景中都是不逊色的,更何况那种冷静和沉默为他蒙上一层难以揭开的面纱,让人不自觉深究,到底什么才能撕开他冰冷的面具。
而此刻,他也如往常一般,黝黑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余罄书,没有厌恶或是嘲弄的情绪,似乎只是一个看客,一个局外人,将自己亲手导演的闹剧搬到众人面前,而自己却隔岸观火。
余罄书心被刺了一下,她意识到江凛的不会对她的行为负责不是在开玩笑。
她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定定地望着图书管理员,“你会怎么帮我?”
她松开自己攥着的手,通红的手掌中纸条已经皱得像一张被使用过又丢进垃圾桶的纸巾。
图书管理员把纸条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夹在自己的笔记本中。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模板刻出来的笑意,和煦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离开吧,同学,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他扭头,扬起下巴看自己身后的钟表,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图书馆闭馆时间,按理说他并没有理由驱逐正在图书馆的学生。
不过他低声哀叹了一声,戴上口罩,走向那边的同学,挨个低声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他离开后,那些同学一个一个地离开。
走到江凛身旁时,江凛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装作认真看书,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模样。
图书管理员俯下身,用气声在江凛耳边低声开口。
“同学,实在抱歉,图书馆发现了老鼠,需要及时灭鼠,喷药消杀,所以能请您暂时离开吗?”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说话,江凛竟然没有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
见江凛没反应,他又继续开口,“同学喜欢这本书的话,可以借回去看哦。”
江凛嗯了一声,合上书对陆辞言使了个眼神。
陆辞言也收起书,两人走到岛台开始登记。
祁文柏那边却出了意外,只见他坐在那里,拿着书看得十分认真,八方不动,任由那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图书管理员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
祁文柏举起手中的书,一张纸条在他指尖。
他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不要相信任何人,规则的制定者将尔等作为豢养的猪猡,去反抗,去斗争,如果……”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并不是发生什么意外,祁文柏耸耸肩,“没了,后面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支着下巴思考,“是不是如果我们必须死,就不要像猪一样死去。”
祁文柏把书摊开,在他面前,这是一本诗选,夹着纸条的那页写着这样的句子。
【如果我们必须死,就不要像猪一样死去
在一个不光彩的地方被猎杀和圈养、
当我们周围的疯狗和饿狗吠叫时、
嘲弄我们被诅咒的命运。】注
在他的述说中,图书管理员僵硬的笑如同面具脱落,阴沉着脸面带死气,“自私自大的小鬼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是你自找的。”
祁文柏把书抛开,“是吗?我倒是很期待啊。”
图书管理员弯下腰在他脚边捡起书,手指拭去封面上不存在的尘埃,淡淡开口,“你这样的小鬼我见得多了,自大,自利,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为了你存在,你好像救世主一样降临,解救所有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被你解救的猪猡的顶礼膜拜。”
他嗤笑一声,“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