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住到了这小院,张务本便叫来从前在妓馆里的几个相好,夜夜放浪,无人管束,好不自在。
这夜,张务本照旧赏着歌舞,刚饮下娇娘递过来的一杯酒,刚要在香颊亲上一口,便被人搅了兴致。
家仆在门口小心禀告:“张管事,门外头来了个姑娘,说要见你。”
张务本搂着美娇娘,往前探过身子,一张脸被醉意熏得红红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姑娘?什么姑娘?”
“她说她叫银瓶,您听了这名字便肯见她的。”
张务本一愣,打了个重重的的酒嗝,急急忙忙起身,推开搂在怀里的娇娘:“你们赶紧退下退下,把东西都收拾好。”
几个妓子互相看了眼,会了彼此的意思,忙不迭又贴近他,柔声道:“老爷怎么忽然赶奴家走了……”
“我叫你们滚听不到吗?”张务本此刻心急得很,忽然发起火来。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妓子们怕当真惹恼了他,这下忙噤了声,带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桌上的热酒残羹,这才从侧门退下了。
张务本冷眼睨着她们走了,才火急火燎地朝家仆催道:“快去快去,快把银瓶姑娘请进来。”
“诶,诶。”
不消一会儿工夫,只见一道纤弱伶仃的身影被屋中煌煌的烛火从黑暗中给剥了出来。因着城中少粮,前阵子又连日逃难,银瓶比起从前瘦了许多,但消下去的肉反倒更添了她哀婉凄清的气质。
张务本是在两年前,跟着祝延松参加某位知府的堂会,在底下遥遥地望见过孟银瓶的风姿,只见得她琵琶弦儿柔柔地拈,听得她歌儿幽幽地唱,直叫那原本喧嚷的堂会成了瑶池仙境一般。
当时座中多少人对这天仙般的人物求而不得。没想到时移世易,这只雀儿要落进他张务本,这一个小小管事的手心里了。
张务本心里美不滋滋地想着,便去摸孟银瓶那双拘谨着交握在身前的手,只一刹那他便心荡神驰。他从未摸过这般柔弱的手,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滑腻腻的比他摸过的五十两一匹的上好丝绸还滑溜。
真不愧是那些大人物们喜欢的女人,果然不是自己找的那些婆娘能比的。
孟银瓶手一僵,但到底没有挣开。
张务本早就挥退了那家仆,咧开嘴笑着,简直能叫涎水都流下来。
“银瓶姑娘怎么主动来了?”张务本抓着她的手,带着她到屋里去。
银瓶脸色略白,但任由他动作,由着他看似客套实则强硬地将自己按坐在椅子上,轻声道:“我想要粮。”
“哦?”张务本忍不住摩挲她姣美的脸,这让银瓶觉得像有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自己脸上爬。
“我的粮很贵,姑娘想必也知道。不过你既然肯来,应该也是知道如果是对你,我倒是能有不一样的收价的吧?”
张务本原本满意地感受着指下皮肤轻微的抖颤,但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银瓶蓦地抬眼,眼中湛然生光,一时叫他生出一丝疑虑,但很快又被他心头的不屑吹散了。
“我知道。”银瓶的每个字都咬得极稳,“但是我要很多粮,而且今晚就要你运走。”
“你要多少?”张务本又警觉起来。
“我要一百斤米。”
“一百斤?”张务本的手停了下来,“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我住的驿馆里如今收容了许多孩子,他们饿了很久了,看着实在可怜……”
张务本拖长调子应了一声:“姑娘真是心善哪。一百斤米对别人来说算多,不过对我倒很简单,只要你陪我春宵一度……”说着,他作势要去扯开银瓶的腰带。
银瓶一反方才的柔顺,忽地狠力劈开他轻薄的手,掏出藏在身上的剪子抵在自己细白的颈子上,努力压下嗓音中的颤抖:“我说了,我现在就要。否则我若是陪了你这一夜,你到了第二日又反悔,我又该怎么办?”
张务本被她这架势一惊,忙撤回手,生怕她一个激动戳伤了自个,毁了他这来之不易的艳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呀。再说了,要是我现在就把粮给了你,你翻脸不认人了,我不是也亏了吗?”
“张管事的本事,我早就是听城里的人说过的了。”银瓶冷声,“只要你现在就去派人把这一百斤米送往驿馆,我人都已经来这儿了,此处都是你的仆从,难道你还能放我跑出去不成?”
张务本被她说穿了心思,嘿嘿一笑:“可你若是还拿这剪子威胁我,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
“那张管事就多心了。只要这一百斤米能到手,难道我会宁愿赌上性命,也不肯陪你过上这一夜吗?”银瓶放缓了声调,“你也知道,我从前是慕春楼的妓女,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妇。”
张务本闻言,眼珠子一转,道:“行,这事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