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到那幅画——画中雪白肌肤、淡金卷发的少女衣不蔽体与你相纠缠,风在你心的湖水上掀起波澜。死水微澜,不止微澜,惊涛骇浪,那水就不再是死水了。
而那画中你的衣衫还算完好。这不影响你看出画中的你和她在进行什么样的活动。其中有一些艺术创作,包括你们的面部并不写实,然而你还是能依靠另一些外形或服饰特征轻易确认这是你和科丽安·海郡。惊涛骇浪。面对这样一幅画面,你愣了一下,随即合上了这本夹着莫名其妙画作的笔记本。似乎有脚步声向这里靠近,你将它放回桌上后退一步——就在此刻,科丽安·海郡出现在教室门口,她几乎是尖叫了一声,她喊你“教授!”——她最好真这么想——她闪到你身前一挥手捞走了笔记本,然后紧抱起来,她抬眸看你,你装作不明所以,挑了挑眉。
“哦,对不起教授,那个……奥莱恩说他的笔记本忘在这了,我帮他拿回去。”
是的,这是奥莱恩·埃默里的笔记本,所以他知道,难怪他有时候讲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有这幅莫名其妙的画。你不禁想这是否是他故意为之,希望你在某个时刻看见它,看你的笑话,他是可能拿任何人做心理实验的人。谁的愿你也不会遂的。
“嗯。”你应了一声,挥挥手赶走了她。从她进门到离开一分钟也没有。
画不再出现在你眼中,然而在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几乎是无时无刻,任何你没有被一件切实的事情占据的时候,你想到那幅画。你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震惊?难以置信?还是震惊吧。直到当晚你入睡前才能仔细思考关于这幅画的其他一些东西,比如说,这是谁画的?不像是她的画家朋友巴迪雅·阿里之笔,科丽安·海郡本人没有这种程度的绘画才能,但无论如何,这只能是在她的指导下画成的,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有理由或者说会想到创作这样一幅画。你与她两人的特点在画面中是鲜明的,你估计这位画家与你不相识,只依靠她的只言片语描绘了你的黑发、鹰钩鼻以及黑色衣袍。再比如,科丽安·海郡出于什么心态让另一个人创作这样一幅画?为什么是这样的画面?是她故意让你看到吗?不是,她不想你看见,可能是奥莱恩·埃默里,或只是意外。她抬眸看你时小心翼翼,谨慎试探,假装平静,然而她紧护笔记本的动作以及最开始那声急不可待的“教授”早就将她出卖了。她不想让你看见,她不想让你知道她对你的欲念——你可以这么说吗?毕竟真实存在着那样一幅画。你不能明白像科丽安·海郡这样绝无仅有的美貌少女有什么理由迷恋你,甚至对你产生性幻想。只要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整个学校的男孩。
你知道她长大了,她可能有五英尺七英寸,已经拥有成熟女性一般的曼妙曲线,尽管她从没有任何展示,她的出场总能让所有人——不止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该死——你突然回想起了那一天——你不该回想那一天——你在级长盥洗室拯救了被两个下流胚子从水中捞出来的昏迷的科丽安·海郡——在她的衣服差点被剥光即将遭受猥亵的时候,你不敢直视,直接拿她的外袍裹起了她。此时此刻曾经仅有的一瞥不可抑制地在你记忆里变清晰,别想了!停下吧!你都骂出声了。长岁数长个头不长心,她明明还是个好吃又爱玩的小孩,嗯,是,是这样,而且她还有男朋友呢,她有个男朋友的,比尔·韦斯莱——你本来以为这是好兆头呢,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幅画啊!
你总以为她还是小孩,天真无邪,孩子气的小孩,是的,这破坏了她在你心中的形象。她不想让你知道,你也不想知道。她在你面前总是像个孩子。尽管她有时候调戏你,她一直以来似乎都很大方地表达对你的她自以为光明正大的喜爱。校园偶遇时她一见你就笑,那其中蕴含的发自真心的愉悦你一度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你?然后你接受了这个事实,随便她吧。你们有了一些互动,然后是更多的互动,从关她禁闭到仅是请她帮忙处理药材,她都能做得很好,她喜欢说话,唠叨各种琐事,她的朋友怎么样,她的小猫小动物怎么样(梅林,你想到她的猫也喜欢你!),家里人怎么样,经常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应和她两句,氛围轻松,与她相处是舒适的。你很久以前就不再对她抱有对于海郡的偏见了。她不是那种令人厌烦的蠢笨学生,也不会刻意制造混乱、麻烦,至少在你的课上还不错。在你的课上,她总是那个乖巧优秀的学生。她无私地帮你整理药材。你干什么不喜欢她呢?她这么喜欢你,对吧?前年的情人节她给你送了盒巧克力蛙——里面是她抽重复的卡片怪人尤里克,还有一封信,情书,情人节收到的得叫情书,是吧?好在上面只有“祝开心”三个字。你很少能与学生有这样友善的关系。奥莱恩·埃默里或佩妮·黑伍德,那是另外一回事,仅与魔药有关的事。可能也不全是。
这两年你收到她不少礼物,你不怎么收到礼物,所以每一件你都记得。最开始是前年的圣诞节,她送给了你一个清洁坩埚的宝石,今年你生日是一件研磨药材的机器,这些大概都是从她母亲的魔药实验室或炼金实验室拿来的。你知道她的母亲玛利亚·海郡,曾经的玛利亚·马尔福,卢修斯的姐姐,从前是有名的治疗师,对魔药及炼金术都非常有研究。玛利亚的实验室出来的一定是不错的东西,你乐意收下。你又记起在她更小的时候有一次拿龙角贿赂你,为了请你参加海格的生日派对,啊,别让你回忆那生日派对本身的热闹糟糕。去年你生日她给你小鹿积木和小鹿发箍,恶作剧似的玩意。后来你把发箍还给她,然后她天天戴着,这次暑假里她到你家拜访也戴着。你不想费心解读她是什么意思,她大概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意思。你早该发现,天体舞会前她穿着盛装到你办公室敲门,她当时没好意思说完的话是:“我觉得自己今天很漂亮,就想让你看一看”,你早该发现,如果你靠近她时她会心跳加快,她会脸红——脸红对于科丽安·海郡来说还算是有点难得的事,这就超出一般喜欢的范畴了。少女的心思多么麻烦,最好是你自作多情,你这样想。你本以为小鹿头箍可以说明她并不隐瞒对你的有些超乎寻常的爱恋之情,可是就在不久前她慌张地抱着笔记本逃离教室的时候,你又发现她其实害怕让你知道她对你的遐想,也就是说——那真实存在。科丽安·海郡不是小孩子了,是啊,她是个大孩子了——你还能怎么想呢?你是她的教授。你就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好了,既然她不想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