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草原,去挂满马儿头骨的树下找他,去小卖部找他,去仙女湾找他,他都不在。不知不觉,我走到一片荒芜的雪原,那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冬牧场。
那里我看见一个汉族姑娘,和我认识的另一个汉族姑娘李文秀同样都是短发,同样都是漂亮清秀的姑娘。
汉族姑娘和哈萨克族牧民一家在艰辛严苛的深冬牧场生活着,为了解决吃水用水的问题,他们正一起在雪地里背着雪往冬窝子走。他们都看到了我,却不说什么话。
我看见雪地里多出来一个木篓,似乎它就是为我使用而出现的。我把河里的冰用坚硬的铁锨砸破,然后将几个大块冰一一装进木篓,背着冰块跟在他们身后。我听着他们的说笑,心里一边担忧着找不到人的巴太,一边对坚韧乐观的他们深感敬佩。
化开后的雪,里面沉淀着羊粪、牛粪、沙土,牧民把它们夹出来,尚且是干净可使用的水源。水在牧场是最珍贵的资源之一。
大家聚在一起,围着火堆,其中一个妇女,汉族姑娘叫她“嫂子”,嫂子给我递来一碗热茶,让我趁热喝,暖暖身子。
另一个哈族小姑娘看上去是嫂子和牧民大哥的女儿,她把烤好的馕饼掰开递给我一半,她说,“是用羊粪灰烤出来的,一股……”,牧民大哥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性子幽默,接上小姑娘的话,笑着用哈萨克语跟我道,“一股羊粪味,香的嘞!”
之后大家纷纷喝热茶,吃馕饼,酣畅大笑起来。一只戴着“红领巾”的棕毛羊儿蹭着我的脚背,不一会儿又去汉族姑娘的怀里蹭。
汉族姑娘跟我介绍着冬窝子的情况,跟我讲病羊“红领巾”,讲冬窝子里的小猫,讲她如何守护雪原上最后一片绿芽和花朵。喜爱动物和自然的人总是善良的人。
热闹的气氛总会停歇,大家累了一天,早早地就睡下休息,我被安排睡在汉族姑娘的旁边。我们小声说着悄悄话,后来我低声问她,“你认识巴合提别克吗?他是我的丈夫,我在找他。我们是萨伊汗布拉克村子的,他的爸爸叫苏力坦,妈妈很早就不在了。”
她思考很久,绞尽脑汁地想,却还是失落地摇摇头,“我认识一个叫巴合提的,但应该不是你的丈夫,他的爸爸妈妈健健康康地活着。明天早上我帮你问问居麻和嫂子。”
但是,牧民大哥和嫂子给我的是同样的回答,他们安慰我,如果以后见到路过的牧民,会帮忙打听打听。
我既失落,又感激。温和的阳光照射过来时,门框边的小猫忽然跃进汉族姑娘的怀里,懒洋洋地趴在腿上小憩。最终我在白色荒原悠悠转了几圈,漫无目的,已经忘记看到了什么,也忘记与他们告别,脚步停留在岔路口,思考着哪条路能够找到巴太,突然天空飘起初雪,远处的接亲队伍缓缓徐来,短暂的梦就结束了。
那次做梦醒来,巴太已经回到家,我埋怨他在我的梦里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沉默半晌后安慰我说,他也在梦里四顾地找我,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如何喊破嗓子都没人应,后来下了雪,他听到附近有热闹的接亲队伍,走近一瞧,正看见我像个顽皮的小孩,猫着腰,好奇地偷瞄着面纱里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