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他并没有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只听见对方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卢瑜打开了门。
门前空空荡荡,穿堂风呼啸作响,隆隆地穿过心脏。
没有人。这是肯定的,再不会有人自顾自地跑来,打开他面前紧闭的房门了。
可青年还是不甘心地站在门前张望,下一秒,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几步之外,远处楼房的光线为久未相见的人镀上一层迷蒙的暖调光点,像是夏夜的萤火虫,会在你伸手的瞬间振翅飞走。
“好困。”少年揉了揉眼睛,并没飞走,打了个哈欠,反倒靠近了,近到卢瑜能瞧见他眼角挤出的一点儿潮湿。
“哥哥,我把我银行卡都寄给你了,你怎么还住这么破的房子。”余怀瑾几乎睁不开眼,他困得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自顾自揽着一直不说话的青年就往屋里走,“你怎么不说话?不会还在生气吧?”
狭小的屋子中,那张大床显得格外柔软好睡,余怀瑾简直挪不开眼,“你生气也没用了。”少年扑倒在床上,声音低了下去,尾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现在可不怕……”
“……小淮?”卢瑜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他挪动步子时双脚已经泛起麻意。
他伸手,晃了晃一动不动的少年,得到了一阵不满的嘟囔。掌心的触感很真实,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闭上眼睛。
整个世界都变得缓慢而安静,融进一人一狗平稳的呼吸之中。
或许张婧说得是对的,他应该去看看医生。
青年迟疑着,伸手戳了戳余怀瑾的脸,指尖温热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如果是梦的话,眼前的一切未免过于清晰了,甚至能看见少年脸边细小的绒毛,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下一瞬,便被握住手腕猛地拽倒在床上,层层叠叠的被褥压下来,隔绝了一切的光线。
卢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能听见自己的睫毛与被子摩擦的声响,也能听见耳边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缓慢的,匀速的,如此遥远又如此贴近,像是卧轨的人曾在耳畔听见过的——火车自最最遥远的远方一路咣当着驶近的声响,穿过心脏,直抵命门,载着灵魂,驶向更远处。
闭上眼,周遭的黑暗和困意一道涌上来。
……
再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显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看来,昨晚确实是一场梦。他坐起身,看见小哈正背对着他吃碗里的东西,应该是他昨晚倒的狗粮。
它吃得非常投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青年起身的动静。
卢瑜坐着发了会儿呆,思绪回归时才掀开被子,目光垂落时,看见一件陌生的白色外套压在被子下。
这是哪来的外套?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拿起外套,鬼使神差地,凑到鼻尖嗅了嗅。
要怎么形容那种气味呢?就像是一整条街的甜品店的面包都在同一时间新鲜出炉,于是整条街的人都被包裹进这种甜蜜的香气里,无法自拔。
耳边响起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卢瑜慢了半拍,才将脸从衣服中抬起,侧头时门已经关上了,少年拎着早餐,像是在这住了很久似的,自然而然地走近了。
“我买了早餐。”
卢瑜仰头看着他,没有一点儿反应,只有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一起吃。你怎么把自己养得那么瘦,还不如在邱——”为免勾起卢瑜的伤心事,余怀瑾及时咽下后半句。
他在完成任务之后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获得了从前的记忆。
在原本的世界,余怀瑾算是个富二代,被爹妈宠着长大,难得的没长歪,品行良好。一路活到十八岁,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坎,就是父母因交通事故离世。他一个人既要操办父母的丧事,又要应付那些觊觎家产的亲戚,刚料理完一切,就被001绑定了。
再次回到现实世界,他本能继续过回自己无忧无虑的公子哥生活,奈何还是放心不下卢瑜,加上任务结束后他手头仍有大把积分没用,便叫来001,想用积分贿.赂一下001,问问青年的近况。
001自然是立刻就屈从于积分诱惑,给余怀瑾调来了实时监控。
紧接着一人一统就心碎当场。他们都以为卢瑜摆脱了邱寅后就一定能好起来,哪想到卢瑜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反囚.禁系统的任务宗旨就是让任务对象过上幸福生活,结果这么费劲整了一出,任务对象居然过得比以前更苦了。
001立刻向总部报告了这件事。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测算,最后,总部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余怀瑾继续陪伴任务对象,或许可以让任务对象的幸福值提升。
而余怀瑾……在看到卢瑜无意识地对着小哈叫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也完全不能拒绝这个请求。他怕再迟点回来,卢瑜就要真以为自己是条狗了……开玩笑的……其实他也很想卢瑜,如果那时在医院,卢瑜叫住他该有多好。
“别看了。”少年有些坏心眼地扯了扯青年的脸颊,“快点吃饭,吃完饭去医院。”
“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余怀瑾胆大包天,又捏了两下,暗爽道,【001,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为了哄卢瑜开心就唯唯诺诺的积分穷人了!】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001懒得理他,埋头苦吃。
“小淮?”一直沉默的青年忽然开口,伸手贴向少年的脸颊,“小淮。”
“是我。”少年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隔绝了深秋的寒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