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游正要开口,小荷打断了他:“少爷小姐,先进去吧。”
说罢,视线落在李乐滢身上,欲言又止。
李乐游闻言:“也罢,既然滢滢你不知道,还是直接进去看看,我猜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乐滢见他喜上眉梢,心想,难不成是方子珩又回来了?奇怪,他不是刚走不久么。
正思索间,四人来到前厅,远远的,她就看到有一个穿着灰蓝色短打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在同李沐说话。
没拿扇子,衣服面料普通,肯定不是方子珩——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臭美了。
李沐看到三人回来,十分激动,对他们说:“你们终于回来了,快看看这是谁。”
那人回过头,对上三人的视线,淡淡一笑,说:“小游,滢滢,阿吉,好久不见。”
李乐滢看清来人的脸,愣在原地,心情复杂。
阿吉的笑容也凝固住,慢慢消失不见。
这三人,只有李乐游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说起来,与从前比,李乐游稳重了不少,不再执着于习武,一心求学,在书斋找了份工作,还在准备明年春试。
但看到许如宁,他又好像回到九年前年前,喜悦地、热烈地、走了过去,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
李乐滢呢?她看着许如宁,看他比从前肤色深了些,身材好像结实了些,比从前更加挺拔,五官也比从前硬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让她感到十分陌生。
要是七年前许如宁回来,一定会像李乐游那样欣喜,但是,马上就要十年了......
这些年来,每每除夕夜,下雪天,她都会想起许如宁,想起当初那个雪地里脆弱无助的少年,但是这么多年,他从未回来。
时间久的似乎已经将他遗忘。
就在她原地发愣的时候,小荷过来扶她:“小姐,坐下聊吧。”
李乐滢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牵起阿吉的手想要往前走,却拉不动他僵硬的身体。
她侧首,看到阿吉垂下头,小声说道:“阿姐,我还有功课要做,先回去了。”
说完,挣开李乐滢的手跑回房间。
李乐滢知道阿吉在想什么,他是有些恨许如宁的,许如宁九年未归,阿吉渐渐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每当节日家家团圆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孤独落寞,即便李家的人从未将他当做外人,可血缘亲情始终是无法代替的。
他和李乐滢一样盼了许如宁九年,当他们慢慢开始忘记这个人的时候,他却回来了,阿吉实在不知该以何种情感来面对许如宁。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阿吉的疏离,不知该说什么。
李乐滢先打破尴尬的气氛,帮阿吉解释:“这小子,方才我去学堂接他,便埋怨我丢了他的面子,一直跟我使气到现在呢,先将他晾一晾,过会儿就好。”
又对许如宁说:“许二叔好久不见,今儿怎么回来了,也不说寄封信告知我们一声。”
李乐滢嘴上挂着笑,话里却藏着埋怨和讽刺,她实在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说话。
“大哥他......三天前在北疆去世了,我想将他带回祖坟安葬。”许如宁抿着嘴,似乎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讥讽的话梗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
“那......宁叔你还会再离开吗?”李乐游问。
“暂时不会,阿吉习惯了这里,留在安平,对他会比较好。”
“义兄的尸骨......如今被安置在何处?”李沐问他,眼眶微红。
“我将大哥的尸骨暂时存放在城外义庄,已经选好日子,过几日下葬。”
“阿吉那边,你打算同他怎么说。”
许如宁正要开口,李乐滢插了一句:“稍后我去同他说吧。”
李沐想了想,他们之中,阿吉和滢滢最为亲近,还是让她去说更加合适。
“那就滢滢去说吧。义兄的身后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随时跟我说,千万不要同我客气,我既与义兄结拜,便将你们视作自家人,这份情谊即便义兄不在了,也永远不会忘记。”
周氏见气氛悲凉沉重,在旁说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阿宁许久未归,定是久未尝过家乡的菜肴,我叫厨房多做几个菜,待会儿饭桌上同我们细说这些年的经历。”
还未等周氏嘱咐下去,许如宁拦着她:“不劳烦嫂子了,我与朋友约好了稍后会面,时候不早了,也该告辞,现下我暂住在友人家,待找好住所,便将阿吉接过去,恐怕阿吉还要麻烦沐兄和嫂嫂一段时间。”
“何必要另找他处...”
还没等李沐说完,许如宁又说:“这些年实在是麻烦诸位,实在不好过多叨扰。”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周氏:“我知这些年沐兄一家对阿吉付出的诸多心血无法用金钱衡量,但这也是我唯一能补偿的,还望嫂嫂收下,让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周氏叹了口气,他们也算是看着许如宁长大的,知道他认定的事情很难再回旋,只能收下银票,问:“不知你如今借住在何处?”
“鸣金镖局。”
夜里,李乐滢敲开阿吉的房门,告诉他许如安已死的消息。
阿吉表情没有明显变化,含糊应了一句,便要关门。
李乐滢挡住门扇,问他:“你不想去看下吗?”
“已经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李乐滢蹙眉,一改平日轻挑不羁的语气,严肃、认真:“阿吉,别说这些口是心非的气话,我知道你很在乎,不要让自己遗憾。”
李乐滢很少对他生气,或者说她对所有人都很少会生气。
这九年李乐滢只对他生气过两回,一次是他和同窗打架,一次是现在。
阿吉垂下头,无力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看的。”
李乐滢摸摸他的头:“明天散学的时候我和你二叔去接你。”
阿吉没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