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头发的漂亮姑娘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所有没被焊死在原地的东西,所有不是他买的东西,还有他们那个意外轻松、半夜揭开帷幕的分手之后吱吱没能带走的东西。
台下的锅具、架子上的香料、刀具和不粘平底锅、几个月未曾被人使用过的昂贵橄榄油瓶、台面上装着食谱卡片的小蓝盒......
——“如果你喜欢我做的某样东西,就告诉我,我会把它写下来放进盒子里;然后我就可以持续改进,直到完美”——
田柾国仿佛还能清晰的听到那个声音,难过的深流蔓延到了口鼻处。
甚至连那些马克杯,那些,不完美的、歪歪斜斜的,自己手工自制的陶瓷杯。
上面画着粉色和雏菊,乔芷很喜欢,因为那是他母亲送的礼物。
所有。所有东西。
都被从原位取走。
——并放在没有任何缓冲的盒子里。
他用拇指按压抵住左边眉头,感觉到头痛正在逐渐聚拢。
“这些杯子直接这么放不会碎吗?”他开口问道,这是他自跟对方打招呼,礼貌公式化地问好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记得我办公室里有气泡膜,我可以去——”
“不用了,”红发姑娘微笑着回答他,头都不抬一下,“什么都不会碎的。我会小心的。”
他点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的,好吧。”
之后,在这场非人的折磨结束之后,他陪着这位朋友走出公寓,终于安静地问道,情不自禁:
“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是他能想出最安全的问题,那些一直沉睡着的问题,后知后觉地苏醒过来:
——她有哭过吗?她以前总说没有我她不知道怎么睡。我猜她肯定没睡好。她睡得好吗?她现在住在哪里?她和你住在一起吗?为什么她要把所有东西都拿走?
……她难道不想回家来了吗?
他咬紧嘴唇,将这些问题死死关在嘴里。
乔芷朋友向他微笑。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很好呀。最近有点空好像出去约会了几次,享受单身生活嘛,你懂的。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表情里找不到任何一丝对他的轻蔑或是仇视情绪——但这一点反而更让他忍无可忍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也露出个标标准准的笑,这是他所有拍企业照片用的表情。
冷漠、专业、疏离。
“我很好,”
他说着,一边打开公寓大门,一边解锁手机,
“再见。”
他急着转身,错过了红发姑娘无声的冷笑和闭上门时面无表情地啐的“沙币渣男”,太忙于浏览手机上联系人列表里的号码。
匆忙略过新添加的Ashley 、Carmela 、Hannah 、Jess ,拼命找寻“吱吱——Home” 的号码。
他一找到就立即按下拨通,动作不假思索已成肌肉记忆——他只知道他需要听到她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一种包裹在自私中的渴望。
她会给他她的标准问候——他知道她会的——“Hi,柾国。”他几乎都能听到了。“我在上班呢,你有什么事吗?”
他有事,他需要她。
只要他现在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没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脖子发烫,拉扯了一下适宜游艇的羊毛衫领口,一边走回到厨房,一边将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间。
等待着,他知道——不,他希望——会出现的“咔哒”接通声。
他咬着指甲,眼睛扫视着厨房,计算损失。
目光掠过那些裸露出来的柜台表面,干净而空旷,没有了所有他不知道自己不能失去的东西的踪影,
——所有吱吱的东西,厨具,打蛋器和擀面棍。
——那些隐秘的小小的提示:嗨,看见这些了吗?有个爱我的女人住在这里。
他的心脏因为等待急躁不安地乱跳,在电话电波试图联接上她的时间里。
啊该死——他觉得自己要心脏病发作——我都做了什么啊?
接听的嘟嘟声不停地响——
求你了,吱吱,接电话吧。
然后——
咔哒。
“田柾国?”
他的吱吱说,声音惊讶。
“Hi,呃——Hi?”
田柾国闭上眼睛,终于感觉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
“Hi,吱吱,”
他说,声音颤抖。
“你在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