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囊上的戏水鸳鸯灵动活泼、栩栩如生,姜阑伸手接了过来,脸上有些发热。
她一面拆开,一面轻声询问:“他几时留下的?”
“姜公子走马上任之时。”
姜阑从中取出一张洒金桃红小笺,缓缓将其展开,垂眸去看其上的文字。
蒹葭并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只是眼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眶一点一点变红了。她急忙关切道:“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姜阑强忍住酸涩的泪意,轻轻摩挲着笺上铁画银钩的熟悉字迹,“我只是在想,我何德何能,让景曈为我深谋远虑至此。”
“姑娘千万莫要妄自菲薄。”蒹葭劝道,“无论大人为姑娘做了什么,一定都是因为姑娘值得。”
姜阑低头笑了笑,将小笺收好:“想来景曈所料不会有错,他们应该快来了。”
在官署吃了个闭门羹,姜振海的脸色十分难看,郑氏双目红肿、形容狼狈,仍旧不住地啜泣着。
“顾景曈不肯帮忙,现在可怎么办啊……”郑氏哽咽道,“你要不……去别的官员家求一求,花多少钱打点都是不要紧的,只要能救仕友出来……”
姜振海给她哭得更加烦躁,拔高声调打断了她:“真当别人缺你这点钱吗?通敌叛国是杀头的大罪!连顾景曈都不愿意出面,谁还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帮你!”
“那……我们还是再去求求顾景曈……”
“他如今都不肯见我们,你要怎么求他?”姜振海皱着眉头,否决了这一提议。
绝望压垮了这个爱子如命的妇人,她以手帕掩面,哭得浑身发抖——那绢帕已被泪水浸透了,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湿意捂在脸上。
她蓦地抬起了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姜振海的手臂:“顾景曈不见我们,但有一个人,他总是愿意见的。”
“你是说……”
“你那个女儿,姜阑。”郑氏道,“让她去求顾景曈。”
姜阑坐于窗前,悠悠闲闲地抿了一口茶,忽地瞥见熟悉的身影迈入了她院中。
来了。
她微微一笑,搁下手中茶盏。
蒹葭的声音自屋外传来:“二位在此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闪开!”姜振海一把推开了她,大步迈入房中,“老子见闺女,有什么好通报的?”
姜阑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起身相迎,朝着二人见了一礼:“父亲,母亲。”
“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郑氏忙不迭地将她扶起,面上堆满了热络的笑意。
姜阑抬眸望向她,“哎呀”了一声,作出讶异之色:“母亲的额头……是怎么了?”
她主动问起此事,倒遂了郑氏的心意。郑氏红了眼眶,举起绢帕拭泪,就势道:“为娘此番来找你,正是为着此事。”
姜阑佯作不解:“母亲如此郑重,究竟是何事?”
郑氏抽噎了几声,拉着她行至座旁:“好孩子,我们坐下说。”
姜阑只得依言落座。
“你三哥下狱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郑氏又抹了抹眼泪,带着泣音恳求,“你看你能不能去同景曈说一声,让他救救你三哥?”
姜阑面露困惑:“母亲为何不亲自去找他?”
“不瞒你说,我和你父亲刚从官衙回来,顾丞相他……不肯见我们。我头上这伤,便是跪下磕头时碰出来的。”郑氏拉着姜阑的手,滚下几滴泪来。“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求到你这里来……”
“原来如此,”姜阑恍然,毫不犹豫道,“那我稍候便动身去寻景曈。”
“你……答应了?”郑氏微微一怔。她还以为要费好一番唇舌,没料到姜阑竟这般爽快。
“正如母亲所说,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应当互帮互助。”姜阑点了点头,补充道,“说起来,我倒也有一件事,想请父亲应允。”
“什么事?”姜振海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是关于我小娘的事。”姜阑垂下眼眸,轻声道来,“小娘临死前曾许下一个遗愿,我想替她实现。”
郑氏浑身一僵,面上故意做出的慈爱之色有些维持不住。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林静姝那个狐媚子。
她怀仕友时,夫君在外跑商,她独自一人支撑着扬州的家业;生产时又遭遇难产,险些连性命都交代出去了。结果还没等出月子,那个姓林的贱女人就大着肚子进了她姜家的门。
她看着姜阑眉眼低垂的柔顺模样,心中愈发堵着一口气。又露出这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狐媚样子,跟她那天生贱骨的小娘简直是如出一辙!
饶是她心里如何气愤,现下毕竟有求于姜阑,却也不好发作。
只听姜振海询问:“你小娘的遗愿,可是有关她的身后事?”
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当年你小娘下葬,确实有些仓促。但那时家中的情形你也知晓,养着你们四个孩子,实在是没有余钱风光大葬。不过若是她有此一愿,如今倒也不妨补办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