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是同时,血雾之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刺耳声音。
阿汀一瞬间僵直了身躯,迟缓费力地向后转头,背后果然渐渐出现巨兽轮廓,漆黑影子将她与修竹吞没。
而那红发的怪物,正坐在上方浅笑着,看着眼下的几人,身处手指清点。
“一、二、三、四、五。还差一个。”
正是祁乌。
阿汀颤抖着,伏在修竹身上,口中不断喃喃道:“快逃……小蛇蛋快逃,我们打不过他的,他是怪物……”
修竹自是意会,飞速跑着,寻觅可以隐匿之处,可哪里都寻不见,偏偏后方这怪物逼得紧,脚下地动越来越近。背着阿汀,他亦无法还手一二。
那月白身影与他擦身而过,提起鸣霜向那怪物冲去,落下一句:“照顾好阿汀。”
九渊提剑而上,花川自然飞快跟上,青藤环绕飞舞,极力在祁乌周围寻找着破绽。
下一瞬,祁乌向后倒去,身躯没入巨兽之中,那巨兽忽地仰天长啸,迸发出了更强的力量。
九渊与花川一左一右,不断分着这怪物的心,紧盯着面前暴虐巨兽的每一个动作,紧张十分。
忽地,一柄匕首刺入她的腰间……
樾乔紧握着匕首的一端,发狠向前刺,没入九渊腰间不过一寸,她的手腕却又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
——是樾乔自己的手。
九渊不可置信地回头。
花川大吼:“樾乔!”急切向这边奔来,手中打出一道白光直向樾乔而来,也是同时,巨兽得了间隙,猛地一击,将他击飞。
樾乔拔出匕首,紧盯着那匕首上的鲜红,手忽然瘫软,匕首掉落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她反复擦了擦,可那晕开的鲜红,无不提醒她——这是真的。
“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遍的道歉,可脑海之中的声音依旧不断回响。
“杀了她,杀了她!”
巨兽猛地一跺脚,大地再次碎裂开来,摇晃不止。
地裂出道道深渊,深渊之下是汹涌澎湃滚滚黑气,饿鬼扑食一般不断向上伸着手。
祁乌从巨兽后颈处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安顿好阿汀的修竹,适时从黑暗中突袭,无声无息地从祁乌背后出现,短剑狠准刺入祁乌的后颈。
红发的少年不为所动,甚是“咯咯”笑起来。
修竹心感不妙,想拔出竹剑,却动弹不得,似是在他后颈处的骨骼咬紧了他的剑,叫他无法抽离。
接着,便见祁乌的头,缓缓的扭了过来……
以一种诡异十分的笑盯着他,脸上道道裂痕愈发明显,每一道裂痕处都张开了数只小眼睛。
修竹浑身发毛,一时冷汗直流,动弹不得。
铁链悄然爬上他的左腿,猛地一绞,将他腿骨绞碎。
痛苦的尖叫声响起的同时,修竹宛若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被他丢下。
接着,便见祁乌跳着一个又一个悬于空中的乱石,直向九渊处而来。
血雾之中刮起了一阵风暴,在这风暴旋涡之中,发呆的樾乔愣愣站在原地,轻而易举的叫风暴击落,落下深渊。
她呆呆地望着空中,无边无际的血雾与混沌,什么都看不到。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月白色衣袖从她的手腕擦过,她麻木地看向拉着她的人,只剩苦笑。
“放手吧。”
她这样说着,可那人好似听不到,握得愈发紧,另一手紧抠着身下并不牢固的碎石。
樾乔猛地开始挣扎,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可她越是掰,那人越是用力,对她一句句“放手”充耳不闻。
她疯癫地狂笑着,泪水不住的涌出,破口大骂起来。
“我讨厌你,全天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在人间金乌时我就讨厌你!”
“猜不到吧,我就是丹生,不是什么千叶的障眼法!那个将你千遍万遍推入地狱的大巫,就是我!”
她放肆地笑着,泪水模糊眼前的一切。
而上方却传来九渊微弱的声音。
“我知道。”
樾乔愣住,失神地望着她。
“那日重回千灵石中,我去见了北侯川。”
“人间中元,万鬼过桥,唯独一人迟迟未走,一身白衣,乘着一把伞站在桥上等人,久久不肯离去。”
九渊想起那时的场景,那女子左顾右盼张望着,与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点头示意,却又将目光转去他处。
她不认得九渊,九渊却认得她。
是乔儿。
他们这些历经五重试炼的小神,死后便回了天上,不会在人间留下鬼魂。
樾乔不敢置信:“她在……等我?”
旋即苦笑:“真可笑,我这样的烂人,还会有人等。”
“阮也好,琴也好。”那时乔儿双眼分明是哭着,可嘴角却是笑着的,那温柔的手最后一次抚过他的脸颊。
“先生,世上不该只有一种颜色。”
*
“我不答应。”
樾乔抬头看向羲和,前所未有地挺直了腰杆。
“我想做的,会自己做到,不需要上神的施舍,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振兴阮族,让所有人对我辈刮目相看。”
待她离开后,身旁橙衣侍女不解问道:“上神,就这样让她走了?”
羲和却是轻蔑一笑:“走?她走的掉吗?”
再看去,在她背后已悬两根细丝。
羲和抬手,挥出一块巴掌大的晶石,晶石之中,竟显现出所有樾乔所见。
“傀儡术便是如此,她还是会杀了盛九渊的。”
说罢,羲和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