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万不敢有此心思。”吴林被司马信扣下来的这顶千钧帽子,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忙磕头道。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她重复着吴林的话,居然将天降灾祸归咎于天子失德,当着臣之面辱君,对子骂父,真是无君无父,无德无礼。她现在只想斩了这贪官佞臣,“天降灾祸,皆因人事不修。都是尔等这些损万家以饱私腹的贪官污吏触怒了天神。”
红鬃马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显示着司马信的愤怒和急躁。
天空泛起像死了几天的鱼肚,白光扎着眼睛,硬是不见那团金黄。一众人曝晒在城门底下,贴在身上的烈阳像火炭,炙烤得额头的汗水成如雨滴下,后背前胸的成股流下。
司马信在吴林前方打转了约半刻钟,最终忍无可忍道:“来人,把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德无才的贪官给我抓起来,扒了他的官服,扔进狱中候斩。”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抬头看向司马信。这是将幽州斩樊同的戏码故技重施,以此立威。
“殿下,”吴林这一声可谓是吓破了胆,下意识的高呼之后也让他镇定不少,“年初大旱,官衙无税可收,难道未曾强征赋税,以致官府无余粮可换与百姓,这也是臣之过耶?”
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司马信一马鞭抽在地上,飞溅至脸上的碎砾吓了吴林一跳,“且不说你贪墨,激起民变,反倒将罪责推倒新政之上。单论你当着吾之面,言‘国家失道’‘天子失德’,不手刃汝,便不配为人子。”
“给我扒了,扔到官衙前,午时三刻一到,即刻斩首。”司马信目光如炬。
倒是忘了当今五殿下,最是恭顺孝悌。不过吴林尚还有一张保命金牌,他道:“殿下,依我大魏律法,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得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下官为青州刺史,且不说下官罪尚未定论,即便有罪,也需上呈天子,得天子之令,才可行刑。”
司马信气极反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面前的是谁?现在想起搬出天子和律法了?”她正了正身子,居高临下道:“杀了你,我自会向父皇请罪。对子骂父,今日不杀你,我便不配为人。”她看着蠢蠢欲言又止的一众官吏,“谁敢求情,与吴林同罪论处。”
众人齐齐垂首,皆噤声不敢言。
司马信平和了许多,“青州别驾何在?”
汲淳起身拱手道:“下官在。”
“朝廷新派的刺史来之前,你代刺史行事。其间若有任何差错,唯你是问。”
汲淳叩首:“下官遵令。”
至青州临淄官衙时,几人已经换上了官服。司马信顶着烈日亲自监斩,咬牙切齿道:“把他的头给我悬在城门上,官服挂在官衙门口,日后谁再言‘国家失道天罚之’,我便剥了他的皮。万望诸位以此为戒,忠君爱民,先为人子人臣,再为官。”
终于入了官衙堂内,几人带剑上堂。众人热得快要中暑昏厥。司马信却只擦了擦脸上的汗,将呈上来的解暑的酸梅汤挪到一边,“百姓尚且无粮可食,这里没什么皇宫里的皇子、殿下,我与诸位一样,都是与民同苦的父母官。把给我准备的份例分给各位大人吧。”她从去年和今年税收的册子中拿起一卷,低头看了起来。“把冰块撤下去,给我一碗水解渴就行。”
堂下的众人端着绿豆汤,面面相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汲淳放下碗,拱手道:“钦使,朝廷有明文,巡视的御史和奉旨办事的钦差,按官职大小,官衙按例准备份例。您千金之躯,若是受了暑。下官等如何向朝廷和天子交代?”
众人跟着汲淳附和道。
司马信抬起头,“御史和钦差的份例,是宫廷里才有的酸梅汤和冰块?我只不过一冀州刺史,银光大夫,领了灭蝗的差事。酸梅汤,冰块,都是僭越,撤了吧。把这些钱拿去买粮,有粮换给百姓,这样民变也能更快解决啊。”
众人又吃瘪。汲淳见状忙道:“殿下心系百姓,下官等实在是惭愧。来人,把绿豆汤撤下去,换井水。如今百姓正处于水火之中,自当缩衣节食,烈日炎炎,怎能让其饥荒食草根度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