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折雪见状露出笑:“甜吗?”
答案是凌衣呆愣中,留下的两行泪。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林折雪也愣了愣,随即略显慌乱地抽出两张纸,刚要靠近凌衣的脸,却又缓缓将纸攥进了掌心中。
他摸了摸凌衣的头,笑意含着疼痛:“辛苦了,凌衣……”
“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画面一转,小饭店里囫囵吞枣的凌衣已经换了一身全新的干净衣服,站在林折雪腿边,抓着他的衣角,有些想往他身后缩的意思。
二人对面,站着年幼的慕容潇。
本该稚嫩的眉眼却已初显锋芒,日后桀骜不驯的神色初见端倪。微抬下巴,脸上的嫌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往这边带?!”
林折雪颇为无奈道:“我的小少爷,你稍微有点礼貌吧?他叫凌衣,是你的朋友。”
“谁要和这种小哈巴狗当朋友!”
“慕容潇,放尊重点。”
“嘁。”
慕容潇冷哼一声,昂着头从凌衣身边大步流星地走开。擦肩而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咬牙嘀咕道:“大字不识的笨蛋,也配被尊重!”
凌衣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得瑟缩,一只手很快轻轻揉着他的头顶安抚:“没关系……别放在心上。这家伙就是嘴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凌衣仰起头,紧紧攥着林折雪的衣角:“他……他好像讨厌我……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呀。人活着就是有人喜欢有人讨厌的嘛。”对着他,林折雪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样子:“我教你认字写字好不好?下次就可以写‘慕容潇是大笨猪’这种话骂回去了。”
凌衣不想骂回去,对方骂他有什么关系?他反而觉得很正常。只是……他觉得林哥哥很累。
“你有时间吗……林哥哥?”
“有的是。不用担心。”林折雪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朵粉色的棉花糖,递给凌衣:“慢慢吃,别着急。晚上我去你房间教你,跟着我好好学,知道吗?”
凌衣接过糖,连连点头,不知不觉间几乎攥断插棉花糖的竹签。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一次性把所有字学会!想破脑袋也要学会!林哥哥整天都很忙,才没时间教他那么简单的东西!
可惜,对当时年幼无知的凌衣来说,写字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他什么都不懂,连手都格外笨拙,只会撕抓,不会握笔。林折雪得握着他的手,从横竖撇捺开始,一笔一划教他。教他写,教他读,教他释义,教他造句。
纵使如此,凌衣从未见过林折雪有须臾不耐烦的样子。
深夜的灯光昏黄,台灯下林哥泛着血丝的眼眶中疲色难掩。但他总是嘴角微翘,轻轻握住他的手教,或者托腮微笑地看着他写。
写到“鸡”,林哥就拿出一盘香酥炸鸡和他分享。写到“花”,林哥又会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变出一束鲜花。写到“星”,林哥就带他站上总部的天台,在触手可及天上星辰的地方,让他躺下吹风。
“凌衣,不用急。”
“你没有耽误我的时间,教你写字只是我放松的一种方式而已。你一次两次学不会也没关系,一直学不会也没关系。”
“教你识字的初衷,只是想让你体验到更多生活的美好而已。”
“我不希望它对你而言,反倒成了件有压力的事。”
头顶星空灿烂,林折雪的声音被风吹进很远的地方。
凌衣愣神了好一阵,才磕巴反驳:“不,没有,我没有压力……”
“是吗?那就好。”林折雪笑了起来,张开双臂:“很多事都是这样哦。”
“发生与否,成功与否,都只把它当做一阵风就好。任它拂面而过,笑一下算啦。”
凌衣听得入神,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林哥。”
他知道了。
他记住了。
他很多次都努力那么做了。
可是……
你的死讯带起的这阵飓风,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啊。
梦被冻醒了。
小猫满脸湿透,两只前爪也浸在小水泊里,冷得瑟瑟发抖。
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换。
猛一回头,“好起来”的日子也悄悄结束了。记忆里的两个人都死了,月魑也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