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么一个明艳的小娘子引经据典来夸她,实在是比那些臭郎君说的话中听太多!
锦袖扑哧笑了,眼波流转地看向方罢月:“我喜欢你。有什么问题便问吧,姐姐一定知无不言。”
方罢月便领着锦袖来到长案旁坐下,芳菲赶紧帮忙搬凳子。
“那位胡姬和你一样,都是从南曲出来的,你可认得?”
方罢月问完话,对面却半晌没有动静,她不由抬头。
却发现锦袖的目光越过她和芳菲的肩头,直勾勾地在聂阳与褚时冥身上流连。
芳菲也发现了——这简直是对她家掌柜的大不敬!
芳菲腾地站起身,故作凶悍道:“你看什么!你还没回答我们六娘的问题呢!”
锦袖一点儿也不怕芳菲,她只用袖子遮着唇笑起来。
方罢月拍拍芳菲的后腰,示意她退下,而后转身对聂阳和褚时冥挑了挑眉,道:“你俩来问吧。”
上将军垂眸饮酒,沉默不动。
聂阳看了看旁边的上将军,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从小听师姐话的好好少年,他撇下褚时冥,先行上前。
说着话,方罢月也站起身来往后排走。她与褚时冥擦肩而过时,微微俯身伸手拿走了郎君手中的酒杯。
“褚将军,坐享其成的时间到此结束啦。”
方罢月在褚时冥耳边落下一句低声呢喃,而后她将那酒杯转了个方向,仰头将杯中余酒饮完,顺手又把空杯塞回褚时冥手中。
郎君盯着杯口的胭脂色,哑然失笑,倒也不气。
锦袖没错过两人的一举一动,饶有兴味地观察着。
在褚时冥即将起身过来的前一刻,锦袖脆声开口:“这位就不必过来了!”她笑了笑,满身欢场媚态,“我还是喜欢与……年轻一点儿的郎君说话。”
芳菲不由暗自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她忽然就对锦袖多了几分亲近。
“咳……”聂阳咳了咳,缓解这莫名的局面,“娘子,还是说说胡姬三娘吧。”
“她有什么好说的?”锦袖不解,“我与她虽然都是南曲的舞姬,但与她并不相熟,也从未同台献艺过。她过于高挑,这对舞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小郎君你还不曾流连欢场吧?”
聂阳忽略她的调笑,继续正色问道:“那你可知,曹天弘为何要将她收入府中,是不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
锦袖与胡姬三娘的上一次见面,大约都是快两年前的事了。
聂阳见她实在想得困难,便再次问道:“那三娘在南曲时,除了曹天弘,还有没有其他相好的郎君?”
问话也是有技巧的,若是直接让锦袖想到什么说什么,只有刹那间的脑袋空空。
但若是有的放矢,顺着一根线,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记忆反而会纷纷冒头。
“她个子太高,不会说话,又常冷着脸,在教坊里都被阿姥放在角落充数。”锦袖尽力在脑海中搜寻三娘的身影。
“前几年时,有一个胡商路过歇脚,倒是看上了她,想与其春风一度。阿姥将他拉进隔间聊了一会儿,也许是价钱未谈拢,最终还是没成……”
价钱没谈拢?
聂阳一愣,他记起芳菲找到的那张,胡姬三娘的身契,上面不过是五十贯的价酬。
锦袖已经彻底陷入往日的回忆中,南曲的一砖一瓦重新浮现在脑海。
“啊对!”锦袖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握住聂阳的手腕,“她被曹天弘赎走的时候也许还是完璧之身呢!”
锦袖激动道:“南曲说大不大,除了都知酒纠们有自己的院子,其余娘子都挤住在教坊小间。
“娘子们太多,相处起来总有龃龉。因此阿姥把地方分成了三块,一处住汉人、一处住胡人,还有一处住那些毛没长齐的小丫头们。”
聂阳好似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试探着问:“但她一直与那些小丫头们住在一起?”
“对!”锦袖点点头,确认聂阳的猜想。
不必锦袖继续解释,众人都不是对教坊一无所知的深闺女郎。
按照教坊里的规制,除了给都知们配的起居丫头,其余底子不错的小娘子们会被圈养起来,教她们琴棋书画、婉转承情,同时也能避免被不三不四的郎君给欺负了。
以三娘的年龄,早该脱离这样的环境。但若是为了护她完璧之身,又怎会容许她被低价赎出。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何对她这么感兴趣。”锦袖看了看满脸凝重的众人,轻轻摇头,“难道她和弘郎的病有什么关联吗?”
“病?!”
这下除了褚时冥依旧沉稳,其余所有人都异口同声惊讶地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