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希琳没有回头,“他是莱尔·亚当斯。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他们说她要杀了她。这是南方人的话,可信程度她没法判断,单从内容上说,她还是相信这是真的比较好。
“我觉得他不会杀了你,他需要一个帮手,你也是。”夏洛特走到希琳旁边,她没有坐下。风湿让她的膝盖很难自如地弯曲,希琳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对她来说是个挑战。
“没能和你商量,我很抱歉。”
希琳抬头看着夏洛特。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不是想替我找个帮手,是他许诺了你其他利益。”
“他给出的报酬我无法拒绝。”夏洛特轻声回答。
希琳可能不明白一艘合法的商船意味着什么,她们北方人不在意这些东西。
“所以我不接受你的歉意。”
“希琳,为什么你可以把拒绝说得如此——”夏洛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坦然。
谁会把拒绝说得这么轻松?拒绝是很困难的事,拒绝原谅更加困难。道歉与原谅天生就绑定在一起。
“……理所应当?”
除了希琳·安托瓦内特,谁能如此的利落、毫不犹豫地拒绝?夏洛特没有答案。
“什么?”希琳无法钻入夏洛特的大脑,她感受不到属于她的思考,猜不到她省略的话语。所以,她很疑惑。
“什么给了你这样的底气?海眷者的身份吗?”
希琳露出不解的表情:“海眷者只是我的一个头衔,它不是全部的我。”
答非所问。希琳总是这样。不对,不能说是答非所问,她回答的就只是最浅层的那个问题。
夏洛特叹息一声:“为什么拒绝我的歉意?我想说的是这个,而不是海的眷顾,或者它的意义。”
她早该知道,清晰明了的问题才能够获得希琳的解答。
“我不认可你的行为。你不是对我感到抱歉,它不能消除我将要面对的风险,它只能让你自己稍微好受一些,夏洛特。”
“我以为它是一份礼物,至少,你背后有海作为依仗,无论如何,海不会背叛与伤害你。”也许她还是在意海的眷顾。这是一份来自神的馈赠。
希琳望着黄月洒下的光辉。它存在于这片小小的海面上,与它在无垠大海上的模样并无任何区别。
“但海会带走我的朋友,夏洛特。它没有让我的身体流血,不是没有伤害我。”
人们对海眷者的理解是他们的答案。只有她的答案,是海眷者的答案。
她还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祈祷黄月庇佑。”希琳低声念诵。
大海与黄月,在北方部族最传统的信仰中,祂们是有关诞生与终结的神祇。
“希琳,我有时会感觉很诧异,你不识字,却拥有智慧。”
“识字与智慧有什么联系吗?”
部落的大祭司,她们的领袖,她也不识字,但希琳却认为,她是她见过的最富有智慧的女性。她的智慧来源于脚下的土地,来自彻骨的寒风与永不化冻的雪原。
她讲述的道理简单而质朴,她的智慧与神灵的庇佑一起养育了北方的女儿。
“也许是我们南方人认为它们之间有联系。我们拥有知识与进步之城,认为知识代表着智慧也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你很喜欢这个词语。”希琳的关注点不在知识与进步之城,也不在智慧。
她不喜欢这个词语。这个词语代表不容置疑。没有什么是不容置疑的,所以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
夏洛特还想说些什么,但希琳打断了她。
“有人来了。你先回去吧。”
“谁?”夏洛特四处寻找,她什么都没看见,没有也没听见。
“相信我。”希琳站起来,侧身挡在夏洛特身边。
她的视线捕捉到夏洛特看不到的危机。
金色在黑暗中很难隐藏,他却做得如此完美。
夏洛特微微昂头,她终于看到隐藏在红色胡子下希琳的表情。
平缓、深沉、带着轻微的起伏,就像是面前的大海。
歉意是否得到原谅已经不重要了。
夏洛特没有犹豫,转身,朝着她安全的庇护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