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从未在意过柳南絮之外的师兄弟们,只模糊记得慕殊结境乃是下山历练之后的事,如今却提前了如此之多,难道是她的缘故?
柳南絮见祈桑桑仍旧一脸严肃,宽慰道:“不必担心,结境乃是喜事,待小殊醒后自会知晓该如何做的。”
桑桑胡乱点头,她才不在意花孔雀知不知道如何做,左右他平安无事就行。
日头逐渐亮起,薄雾敛去,柳南絮遥遥望向苍术,垂眸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师妹:“桑桑,打开看看。”
桑桑接过,里面赫然躺着一簪一剑。
柳南絮道:“挽留剑与簪子师兄已替你找到,你拿好。”
祈桑桑垂眸,手指在崭新的剑柄处摩挲。
她的剑,在第一次脱手时砸到了石头上,剑柄处向来是缺了一角的。
而她的簪,也早已凋零了一朵琼花花瓣,不是如今这样完整。
柳南絮的多情似春风和沐,温柔又让人沉醉,可春风从不会只拂动一支柳梢。这样的男子,平等地为每一位旅人指路,却只为一人摆渡。
而师兄要渡的,从不是她。
便如这柄剑、这支簪一般,他所能给她的,并不是真正属于她的。
这不是祈桑桑的心绪,而是原主心中所念,却分毫不差地与她感同身受,让她也不得不酸涩了眼眶。
祈桑桑死死垂着脑袋,心口发闷,十分难受。
柳南絮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祈桑桑咬牙,深吸口气,努力仰起头,佯装无事,冲柳南絮娇憨一笑:“喜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没想到大师兄一下子便找到了,果真大师兄是最厉害的!”
柳南絮见她欢喜便松了口气,随手摸摸少女柔软发顶:“这样最好。既然如今师兄已将你要的东西拿回,那以后便断不能再独自去那样危险的地方了。你一个女孩子,有何事尽管来找师兄便好,不必自己亲自涉险,知道了吗?”
祈桑桑微微蹙眉,打从心底里不认可这番话,却也不想再横生枝节,便漫不经心“嗯嗯”两声敷衍,见柳南絮转身要走,随口问道:“师兄,你又要去哪儿?”
柳南絮:“昨夜你们抓住的小怪现下移交道堂了,师父昨日醉酒又没能起来,我代师父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桑桑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恳切问:“师兄,我能去吗?”
*
慕殊醒来时早已是天光大亮,他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等淮安来给他穿衣裳,可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慕殊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他踉跄爬起,昨夜被他撞得七零八碎的桌椅屏风早已不见,飞散的书卷齐整摆放原位,道童们昨夜便被屏退,而祈桑桑与谢溯衍也已不知所踪。
屋中只有他一人。
慕殊小跑至门前,一推开门,南穹的山风呼呼灌入,少年人瞬间怔愣原地。
他的耳目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
闭上眼睛,他能听见远处飞鸟煽动翅膀的微末之声;再睁双眼,树木拔节的年轮也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慕殊深吸一口南穹山上纯净灵气,刹那间,一股清凉气流如溪水一般涌入他的肺腑,于丹田处轻轻涤荡,构造出一间宛若芥子秘境的方寸之地,而后灵气便如江河入海,尽数归于秘境之中。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霜蛟洞中,自己不受控制入定一事,旋即便明白过来:
——他结境了。
慕殊霎时欣喜若狂。
虽说他平日最憎恶师父那老道絮絮叨叨的经文道理,也极其厌恶枯燥的术法功课,但试问哪个少年人不曾梦想过一剑霜寒十四州,不曾向往过仗剑天涯降妖除魔呢?
然而这等欣喜只在少爷心中倏忽一荡,便化作云烟。
仗剑天涯岂不就是风餐露宿,那等受苦受累之事谁爱做谁做,反正他才不去。
至于降妖除魔,这等苦差与他一个纨绔有何干系?
于是以玩物丧志作为终生目标的慕少爷立刻冷静下来,心中盘算起另一件一等一的大事。
——他如今结了境,自然是门中拔尖弟子,是问荆一大功臣,试问哪个功臣还得抄经书的?
他现在就要去找师父,这十遍经书必须得给少爷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