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芫举起杯子,猛喝了一口,方听高凤成道:“宁姑娘,平日里与何公子一起外出喝酒者是哪些人,你可知晓?”
不知为何,宁芫从未见过蒋宗平同何青州饮酒,只是听高凤成有此一问,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人,便是蒋宗平。
高凤成看她神色。
便见宁芫摇摇头,如实道:“我未曾亲眼见过何青州同谁饮酒。”
高凤成听闻,脸色莫名。
“那平日里,何青州同哪些人要好一些?”
宁芫想了想,脑中只有些模糊的记忆。
同何青州要好那些人,各个非富即贵,宁芫来翠林书院时日不多,且一直坐在学堂后侧。
学堂学子同书童分界明显,况且宁芫对那些人的身份并无兴趣,只隐约记得自己被淋了一桶冰水,围在她身旁哈哈大笑那些人的模糊面容。
却除何青州外,并不知晓他们身份。
便听高凤成道:“你可知,翠林书院后园所挖出的那具女尸,其人何人?”
宁芫一愣,摇了摇头。
“山底聚红楼的角妓,谢天香。”
宁芫又是一愣。
聚红楼她有所耳闻,是一间有名的青楼,其中女子以才艺双全著称。
只是……这角妓为何会被埋在出翠林书院后园?
宁芫不觉皱起了眉。
便听高凤成道:“有人说看见书院几位学子将谢天香从聚红楼带出,朝着翠林书院方位去了。所见那人说谢天香当日穿一身绛红色衣裙,情态间似是醉了酒,面色酡红,走路时摇摇晃晃,仿佛站都站不稳……”
宁芫静静听着。
便听高凤成又道:“有人说当晚所见领头之人,仿佛是何青州何公子。”
宁芫心中猛然一惊。
不禁想起传言中谢天香被花匠从后园中挖出之时形状:身形腐烂,衣衫破碎不堪。
高凤成看她神色:“我携人上何府借口探望何青州,却被其父亲,当朝礼部尚书何通生何大人,派人拦在门外,一步不得踏入。”
宁芫拧眉。
“我询问书院诸学子,讷讷不知所言,言语中闪烁其词,一口咬定书院有宵禁制度,从未见过哪位学子翻墙而出。”
高凤成道:“何尚书作为礼部尚书,实际掌管书院管理大权,知道这一层之学子众多,自是不敢多言。”
宁芫点点头,怪不得何青州在书院中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宁芫叹了口气,听高凤成同自己说了这么多,便是知晓他定是想从自己这处,挖出些什么来。
宁芫苦笑一声,道:“学院其他学子怕礼部尚书,难道我便不怕么?”
高凤成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丝奇异温热,道:“你同他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宁芫看向高凤成,“我更加无权无势?所以任由高大人你欺凌?”
高凤成沉了声,“宁姑娘觉得高某这般,是为了欺凌你?”
宁芫沉默不语。
高凤成偏过头,看着不远处那一方小小木窗,许久,轻声道:“我只是以为,我与宁姑娘同为底层,能对谢天香更有一丝同情罢了。”
宁芫听了,突然笑了一声,“同为底层,高大人何出此言?”她惊奇的看着高凤成,“高大人身在高位,谁人见了高大人不躬身行个大礼?高府门廊沉稳气派,府中房屋错落有致,还有貌美宋姑娘相陪。同为底层?哈,高大人说笑了。”
听宁芫所言,高凤成抿了抿嘴角。
宁芫看着他面上一片苦涩,更是讶然,“难道我说的不对么?”看高凤成如此情态,宁芫心中只觉讽刺。
同为底层?
她宁芫在街上乞讨要饭,被锁在武平侯府铁笼中同大黄狗争抢吃食之时,他高凤成人又在何处?
宁芫突然想起,那时高凤成似是已被送进宫中施行腐刑刚好不多几年。
宁芫一下子沉默下来。
高凤成也一下子沉默下来。
宁芫原本带些讽意的心,这会慢慢紧缩了起来,仿佛要缩成一颗皱皱巴巴的、小小的核桃。
她突然想起她追在高凤成身后那几年,有几次她为了逗他开心,便道:“凤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对你好,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那时高凤成看着她,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只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似是有流光闪动。
宁芫一时嗓子眼有些发堵,心中酸涩。
她看了眼高凤成,道:“我只记得时常同何青州一起玩闹的那些人样貌,姓氏名谁我属实不甚清楚,偶尔记得其中一两个,其他人叫他们黄公子、张公子。”说罢,便将自己脑中能想起来的,拼拼凑凑细说予高凤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