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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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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肃章门外。

兵器铿锵声不绝于耳,惊得周围民居门窗紧闭,不敢漏出一点呼吸。司武尉迟运率兵坚守城门,与不知是哪方势力的精兵鏖战许久,自清晨被那轰鸣的马蹄声惊醒之后,他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现下握剑的手已微微颤抖起来。

本以为能招架得住,但兵器相接,居然难分胜负……尉迟运满心羞愧,却不敢耽误大事。此时陛下尚在云阳宫养病,若肃章门被攻破,敌军可长驱直入皇城,届时便不是他一人的项上人头可以抵过的了。这样思忖着,他立刻遣人快马加鞭赶往云阳宫。

不知为何,援军迟迟未到,而他派出的小兵,也只战战兢兢带回来了陛下病痛尚未好转、稍后派大冢宰宇文宪来支援的消息。

稍后,稍后,陛下,您这稍后恐怕会要了臣的命啊……尉迟运欲哭无泪,只好继续率领精锐与那打起来不要命的百余人抗衡。

因此他压根无暇顾及,城墙不远处的茂密森林里还蛰伏了另一支军队。

……

“殿下,前锋传来消息,说皇上病重,只能派大冢宰支援。”

“哦?”

青年略略扬眉,不由嗤笑一声,一双凤目上挑,满眼尽是凉薄狠厉。

“皇上,当真以为这支军队攻不破肃章门吗?还是说,觉得宇文宪一人足够抵抗,以至于都不屑于出面见一见叛军……”

他轻声喃喃,指尖不经意间敲点木质扶手,节奏虽极力克制着,但仍稍显急促。

下属无心细看他动作的端倪,只是望向他周围树林遮掩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忐忑道:“殿下,那我们何时……”

“依你看,尉迟运还能坚持多久?”青年反饶有兴味地抬眸看着下属。

“……大概不出半个时辰,尉迟运他们就会招架不住。”下属眸光一闪,“说起来,还是殿下神机妙算,提前策反了一些守城士兵,否则看尉迟运这拼个鱼死网破的犟脾气,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不过是些最简单的计策。可惜,这局面虽对我有利,却不是我最想看到的。”青年语气淡漠,却刻意露出惋惜神情,颇有几分怪异,“若皇兄不肯赴约,那臣弟只好……亲自站到皇兄眼前了。”

“笃笃——”

话音刚落,前方忽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声音来得太过急切突兀,未给人留下任何反应时间,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便有一匹高大强壮的马直接冲到青年面前。背光投下的浓重阴影霎那间将他吞噬到黑暗中,如同重压在他心间的那些阴翳,一并席卷天地。来不及细思,也等不及身后侍从助他撤离,他必须做出一个举动才能保命——

从轮椅上站起来。

“六叔叔……救救阿宁,阿宁动不了了……”

记忆叫嚣着撕裂他的冷静与克制。这两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倒在尘土里的小女孩朝他颤巍巍伸出求救的手,脸上满是鲜血与泥泞,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然睁不开,只能模糊看到不远处他眼中的悲悯。

那不是虚假的悲悯,但那却是将她推入绝望的悲悯。

正因为这悲悯,她才不得不死。

马儿训练有素,竟灵活侧身,生生错开几寸距离从他身旁闪走。待回过神来,漫天扬起的沙尘中,一个高挑的人影已经朝他逼近。

“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宇文直?”

只消一瞬,那人手中的寒光便闪烁到他面前。而周围的窸窣脚步声更是迅速包围了他的军队。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婉颜微微眯眼,声音冷如寒霜,“这腿,早就好了吧?”

宇文直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相反,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几分期待:“臣弟正想带兵支援尉迟大人,谁成想皇嫂已经及时赶到,终究是臣弟不争气,慢了一步。”

“你说的慢了一步,就是指从叛军攻城就开始守在森林里一直不出来?”她嫌恶地皱起眉头,“宇文直,不如让我猜猜,你是想等尉迟运抵抗不住的时候带兵出来,然后把剿灭叛军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再让朝廷百官都知道,是吗?”

说着,她伸手指向城门,顺着她的指尖,宇文直能清晰看见叛军被尉迟运和新赶来的军队悉数抓捕。但他未有丝毫慌乱,只是平静看着那些叛军咬舌自尽,血流成河。

“你腿好得真及时啊,及时到会在出面剿灭叛军时康复,然后一鸣惊人。”她冷笑一声,竭力克制内心的厌弃,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皇嫂这可折煞臣弟了,你在云阳宫住了太久,不知晓我的腿最近有所好转,或许是上天垂怜,让我多为皇兄分忧吧。不料还没来得及上报皇兄这个喜讯,就遇到了叛军。”

“……我很佩服你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皇嫂谬赞了。”宇文直甚至轻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恕臣弟无法接受皇嫂的揣度。皇嫂莫不是想故意制造我与皇兄间的罅隙……”

“够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威严庄肃,不容置喙,却又在沉稳之余暗藏疲惫。

“朕给你很多机会了,宇文直,你为何还不肯罢休?”

宇文邕从婉颜身后上前,琥珀色眼眸中尽是愤怒与失望。他凝视着站直了身的宇文直,突然发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相对而立了,可能,宇文直比起当年,又长高了许多……

但那又如何?他已经不是宇文邕记忆中的胞弟了。

“朕和婉颜在你的人刚进攻城门时,便已注意到森林里的这支军队了。”言及此,宇文邕顿了顿,“你以为朕是真的不在意肃章门,还是想看看,朕与你,究竟谁更急切?”

“皇兄好手段,不愧是能与宇文护斡旋十二年的人。”宇文直忽抚掌大笑起来,“看来皇兄对弟弟是满心算计,若母后知道了,恐怕会很伤心吧。”

“你眼中哪里有母后!”宇文邕的声音像是自肺腑中逼出,与他的呼吸一并染上血腥味,“你若真挂念母后,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他的身体才养好没多久,此时情绪一激动,胸膛登时剧烈起伏着,婉颜见状,连忙扶住他。

宇文直则不慌不忙地打量他们:“皇兄可别又气坏了身子,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处置臣弟吧。”

婉颜被他这般从容的态度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好像完全不怕阴谋败露……啊,是了,因为他了解兄长的秉性,因为他还有其他底牌——他的母亲。

宇文邕深吸一口气,手攥紧成拳又松开:“……朕答应过母后,不再让宇文氏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

宇文直似乎很满意兄长的反应。他环视四周,面对自己被团团包围的处境竟无丝毫失态。那淡漠的眼神让婉颜几乎以为所有人都是他眼中的蝼蚁,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宇文直精心策划的一场游戏。

他也曾用过那眼神,看向垂死的宇文护。

宇文直到底想要什么……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画面。从年宴上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到骊山围猎他提醒她李娥姿情况有变,再到后来他主动提议宇文护拥立太子,致使意外发生,又在他们面前自请协助诛杀宇文护……随着过往的蛛丝马迹重新席卷她的脑海,她忽一激灵,浑身发冷起来。

可能,他什么都不想要。

权力、金钱……这一切都不能满足他,将他们所有人玩弄在手心,将所有人当作他的棋子,或许才是他的乐趣。

那也就意味着,冰山一角之下,是更幽暗、更肮脏、更恐怖的深渊。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宇文邕的手。他察觉到后,轻轻回握她,向她传递了些温暖。

“唉,皇兄,其实我也很难过母后去世,何况她是因为想起两年前的往事急火攻心,又没日没夜地喝起烈酒……皇兄说说,怎么母后去岁并未如此,反倒是今年皇兄患病了才忆起往昔呢?”

闻言,婉颜心下大骇,她倏地转头看宇文邕,见他面上努力保持平静,但手心传来的轻微颤抖,却昭示着他的心间已被激起层层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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