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浩浩荡荡,穿过最热闹的长街后便往城外方向驶去。喧沸声逐渐地被扔在后方,只有车行的杂声和商队的言谈时不时地传入车厢,郁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拿余光去看坐在自己对侧的桑篱。
她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桑篱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沈清子带她同行,有几次她也暗示着问过沈清子,但一直没得到确切的回答。
总不至于是因为这张与西陵雪一模一样的容貌吧。郁昭想到这里,又一次地看了看对侧。
许是因着这张面孔的缘故,桑篱一路上都戴着幂篱,郁昭看在眼里,好几次都不受控地走了神,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下山的时候。
马车内很静,只有车轱辘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贺兰凝喝了一口水,将水囊递给郁昭,问道:“师尊,你渴不渴?”
“不用了。”郁昭把水囊推回去,叹气道:“你说你,修为没有半点,却非要跟着一起来。”
贺兰凝拍拍胸口道:“师尊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入酆域给你们添乱的。我只是不放心,想离你们近一些而已。再说了,詹氏道院有那么多人,我在道院里等着,能出什么事?”
郁昭拗不过她,也懒得再劝了。贺兰凝说完,目光一转落到了桑篱身上,她问郁昭道:“师尊你还说我,她不也是几乎没什么修为吗?为何还带上她呢?”
这事是沈清子允可的,郁昭一时也没法解释。贺兰凝心里不服,嘴快地又对桑篱道:“喂,你干嘛不留在詹氏宅院等着?”
桑篱没有答她,贺兰凝又说:“我劝你还是和我一样,这次就待在詹氏道院里等着,别给沈道师和我师尊添乱。”
郁昭也看向了桑篱,这时再回想这一路的经过,突然发现桑篱从离开空穹道院直至现在,一直都表现得格外安静,与她往日的灵动多言判若两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响,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枚探魂石。
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腾然而起,郁昭回想着桑篱在路上的言谈举止,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心底猛然打了个寒颤。
可……怎么可能呢?她怀疑得越来越深,正是想得入神,下一瞬便被桑篱泼辣的声音打断。
“我要留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是西越的公主又如何?老娘怕你不成?一天到晚只知道闲操心。我奉劝银连公主一句,做人还是管好自己才是,省得哪一日祸从口出,惹上了麻烦都不自知,还得别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这一路我看着几位道师的面子,懒得与你理论争执,倒让你觉得我好欺负了是吧?贺兰凝,若是没有西越给你撑腰,你有这个胆子吗?你现在能坐在这儿吗?”
这话连珠炮似的从幂篱之下传出,连口气都不带喘,一时之间令贺兰凝插不进半句话。
郁昭心底才起的那点怀疑顿时又烟消云散。
这怎么可能是西陵雪呢?西陵雪才不会这样刻薄无礼地训斥人。
贺兰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段连珠炮,她身为一国公主,如何受得了桑篱这样的态度,想也不想就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居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你……”
“好了好了。”郁昭拍拍她的肩,强行让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哄道:“阿篱也不是故意要说你什么,别气了。”
贺兰凝不悦地哼了一声,也将幂篱戴上,不说话了。郁昭叹了声气,揉着鬓角的穴位给自己缓神,将方才那荒诞的猜测扔了个一干二净。
桑篱多半是因为不待见她,又与旁人不甚熟悉,所以这一路才安静非常。
马车内又恢复了原先的宁静,越往前走,小路两侧便越是荒芜,郁昭掀起车帘看看外面,入目的尽是滚滚黄沙。
枯燥的行程就此持续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外面的马忽地嘶鸣一声,车厢随即轻轻一晃,便停了下来。贺兰凝赶紧从幂篱中露出脸来,好奇地问郁昭:“师尊,咱们到了吗?”
此处早已不是大央国土,郁昭犹豫了一下,没有乱动,也按着贺兰凝先不起身,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几道不高不低的说话声传了来,一只手也在这时探入,从外挑起了车帘。
“到了。”车帘后露出沈清子的脸,她冲身后努努嘴,对车里几人道:“那边就是高兹口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