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人们所祈求的那样,这一年风调雨顺,前线战事捷报频传,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黎明前夕,张海渔和张起灵去了大典。
两人站在人群最外围,听着前方声若洪钟般的话语,向万众宣告着,这个国家的新生。
薪火不灭,千年传承。
国乐奏响,耳边响彻的是民众的欢呼之声。他们终是走过血与火的黑暗,抵达了光明的彼岸。
而那一天,也正好是张起灵启程的日子。
像他们这样的,聚少离多已是常态。那天张海渔陪着张起灵一步步走去火车站,路程挺远,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再远,也远不过即将到来的离别。
路过了沿路叫卖的摊贩,看过了行人脸上洋溢着的喜悦,路边野花开了不少,但是香味差不多消散干净了。
机油的气味刺激着鼻腔,蒸汽轰鸣盖过了人们的临别之语。
这一班次的火车刚好进站。
“我要走了。”
他说道。
“嗯,走吧。”
她笑着送别,目送着那道清瘦的身影上了火车,隔着车窗寻找他。车厢内来往的人太多,他多次隐没于人群之中。
他选择了窗边的位置,因为这样能最后再与她道别一次。她直直地望着他,忽然说了些什么,很短的一句话。
火车开动了。
她跟着火车走着,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她跟不上了,被远远抛在后头。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留给她的,很多都是遥不可及的背影。但她从未有过怨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偶尔让他走得慢些,好让她再多看一眼。
沿着来路,张海渔慢慢地往回走。她不想回家,没有人在等她归去,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走着走着,张海渔看见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姑娘满脸怒气,后面拽着一个浑身泥点子的小孩,边数落他边从张海渔身旁经过,见到她一身富贵衣裳,不自觉离得远了些。
看着眼前低矮老旧的民房和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张海渔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个远离市街的小胡同巷子。
前面一大一小折过拐角,消失在视野中。张海渔默默地缀在后面,不近也不远。刚刚那个姑娘似乎看了她一眼,恰好勾起了她的好奇。
又走过一个转角,那姑娘似乎发现有人跟着,对着那个只到她腰的小孩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看张海渔身后,确认没有人藏着,于是大着胆子走过来。
“你……是在跟着我们吗?”
姑娘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眼含警惕地问道。
“是。”
正常人听见这话当然是否认,姑娘想着,而且她身上没钱,家里也穷的要命。这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难道有钱人的的乐趣就是跟着别人吗?
姑娘不懂,连带着脸色也奇怪起来,但她还是提醒道:“我没钱,你不要跟着我们了。”
顿了顿,她又劝道:“天要黑了,这里不安全,你快回家吧。”
只见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小姐微笑着拒绝:“没事,我先送你们回家,我再回去。”
你跟着我们,我们才容易被盯上啊。姑娘心底回道。
张海渔越过姑娘,眼神向远处的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投去,抬步朝那边走去。姑娘见状,忙转身走在张海渔前面。
“他是你弟弟?”
“不是。”
“那你对他这么好?”
姑娘提高了些声音,反驳道:“我没有对他好!”
一路上聊了些有的没的,或许是张海渔气质亲和,说话时分寸感把握得好,姑娘倒是没有像开始那么防备。
姑娘名字叫苗妙,从小在这片地方长大。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去世了,父亲又娶了个填房。因为这个填房,她跟父亲大吵了一架,跑了出来,现在住的是母亲出嫁前的房子。
“那他呢?”
张海渔指了指从头到尾没说过话,只顾玩着手里泥人的小孩。
“他爹娘没了,又是个哑巴,我要是不管,他早就饿死了。”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丢下他?”
苗妙小声嘟囔:“等他能做活儿了,谁还管他!”
谈及生计,苗妙说自己母亲以前给大户人家做过绣娘,所以她从小耳濡目染,一手绣活不错。她现在给绣坊做扇面纹样,偶尔接些私活,工钱不多,但起码能养活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