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日相交,云天间有了熹微的弱光,隐隐有鸡鸣,算着点,大抵寅时二刻。
裴凝莺是在仇凛英的怀中醒来的,似乎……是她睡觉不老实,滚来滚去总是撞到他,所以他干脆揽着她睡。
醒后她发现,手上被长毛猫抓破的地方已经被上过药了。
今日的早膳是一碗糖心炖蛋和一个赤根饼。
炖蛋很软烂,咬一口汁水迸溅,赤根饼也煎得正好,不油不咸。
公公的手艺,裴凝莺是很认可的。
其实裴凝莺可以不回去的,但她才不要死赖这儿呢!
裴凝莺算过了,这个时候起,万岁爷还在梳洗穿衣,准备上朝,什么大官呀都忙着呢,朝臣们也在宫门外候着。
宫人们才上值不久,人不算多,她可以混在人堆,观察观察皇宫。
裴凝莺是真的没仔细瞧过皇宫,她只认真看过菱荇殿铁门外那一小片天地。
人人都说皇宫逶迤壮丽,说贵人们鼎食鸣钟,可她连皇宫到底有多大,贵人到底有多少都不知道。
翻墙出来那几次,忙着赶路了,谁去瞧宫里。
趁着公公在盥洗室里洗漱,裴凝莺狼吞虎咽地吃完早膳就跑了。
她做贼似地打量直房,头一次看见有晨光的直房,感觉完全不一样!
裴凝莺确认四下没有不熟的人后,推开堂门鬼鬼祟祟溜了出去。
院里很清静整洁,栽着一些她叫不上来的花草,四周有常青树为院落添绿,一切都很惬意。
雪早就停了,堆在院里,裴凝莺刚来到院里,隔壁另一间房门也被推开。
有一身着青素衣的人拿着扫帚出来。
听到推门声,裴凝莺转过头,隔着不到三人的距离,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许肆愣了一下,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该退。
“快扫罢,雪太多容易滑倒,”高权一边挽着发一边走出来,见这一幕,也愣住了。
许肆急中生智,对着裴凝莺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叫她自个出去。
裴凝莺懵懵懂懂应是,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
高权看着裴凝莺逐渐消失的背影,重重叹息。
人是他叫来的,没错。
老祖宗虽然面上不高兴实际还是留了人家,没错。
可俸禄怎么就给他扣了呢?
……
裴凝莺再度质疑宫里所说的老祖宗是凶面毒嘴,可方才……他人还挺好的?
她不太敢想要是老祖宗追究下来会怎样,可看那情形,他不会追究的。
是不是因为老祖宗自己也干这荒唐事,所以默许了手下也干荒唐事?
对,肯定是这样。
裴凝莺不想了,专心看起皇宫四处。
即便是冬日,宫里也开满了娇艳的花,红腊梅探墙而出,片片厚嫩的花瓣上沾着雪,无论走到哪里,边上始终是严冬不败的树。
它们迎寒而生,竟是一片叶都不曾掉,一瓣花也不曾落,生命盎然。
宫道上的雪被宫人们扫到两边,有专职铲雪的宫人拖着大筐清理残雪。
宫人们偶尔会说一两句话,口中吐着白气,弥漫于天空,不久消散。
裴凝莺看着看着,嘴角有了笑意。
原来,菱荇殿外是这样的。
怎么看也看不够,裴凝莺觉得,菱荇殿外的空气都更好闻,但她不能久留,便加紧了步子。
清晨的皇宫很宁静,各人有各人的忙,加之宫规在此,无人敢高声喧哗。
可裴凝莺却听见了有人在叫喊,那叫喊声音之尖之细。
叫喊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由模糊变清楚。
“猫,猫!有鬼,有妖!”
视线里闯出一抹粉。
萝衣发疯般地向前奔,两手捂着耳朵,恐惧蚀刻进她的面容,在她干燥发白的嘴唇与放大的瞳孔中。
“哪来不懂规矩的奴才,竟高声喧哗!”一旁有个太监一把抓过萝衣的后衣领,眯眼警告,“娘娘们都还在歇息,仔细着你的舌头。”
萝衣颤抖着求饶,“公公,公公,真的有鬼!我听见了,一直叫,叫个不停,定是有猫修炼成妖魔鬼怪!”
那太监听到天大的笑话,啐了她一口,“妖?我看你是妖!还不快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