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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死之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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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桐只道宋静娘有被蒙骗的可能,褚行一也不多思,就认定了般对宋静娘施以同情,被那怜悯又别有意味的目光一直盯着,宋静娘受不了迫不及待地要解释道。

“家逢巨变,妾身遭受打击不小,但面对易三戈,妾身这脑筋还算清醒,不存在被其蒙骗受辱之事!”再没有眼色也能听出的严肃。

褚行一点头朝宋静娘尴尬地笑了笑,视线立即飞瞟到了云霄上。

且不理褚行一这点小动作,一个敢于直面血海深仇的形象的确能让人竖起大拇指一服,但是宋静娘这番严正有力之态,听着不像是说自己勇敢冷静,倒像是在撇开易三戈这个仇人泛泛而谈。

琢磨一下这里面蹊跷,不难指向了这个“仇人”所含的真实性。

姜桐合计,有凶手易三戈亲口认罪,亦有尾九郎这个证人佐词,这钉在铁板上钉钉的还能一个一个再拔下来么?

这沣县里头风谲云诡,耳闻目睹之,有时也不一定为真,看宋静娘从踏进小店就开始暗暗酝酿出口的真相,此中必有大浪。

封直视线有些阴冷地扫过,当即便问她:“易三戈胆大妄为,对你父都能残酷杀之,那怎会待你如此宽容还同你妥协?”

换而言之,就是他易三戈干嘛留着你个后患牵连不清?

话有点难听刺耳,然而作为此个“后患”的宋静娘还真没法反驳,后槽牙咬紧又松开,宋静娘默默将话提到嗓子眼下。

“行一也有点困惑,杂皮三是杀人者可理解,可夫人又说他是救人者,这是从何而起啊?”褚行一跟冒着个嗓子问道。

单是这么问道没错,但是宋静娘都说了她从中因此而苟活,显而易见,救得自然是她宋静娘啊!

可是这样疑问又来了,救?杀?又救又杀?到底是哪样?

褚行一天真无邪这一问,又将局面搅得有些凌乱起来。

宋静娘没回答,干脆就憋着个嘴巴,她看向姜桐,意思就是你若有想问的也一并了吧。姜桐笑着轻捂了捂嘴角,然后转过身去,掂起一盏茶水自个慢慢小饮。

破墙口下影影绰绰,破堂空下等着人声回答。

须臾静默,只看宋静娘紧掐着指尖,嘴里断断吐说道。

“诸君之疑问,是妾身嘴拙没有解释明白,还有与易三戈的关系……实在是,此中事件牵涉复杂。今日在此,如若诸君不嫌,便听妾身仔细道来。”

挺起胆子接受封直的审视,宋静娘双手颤颤作揖,嘴里不敢停下片刻。

“妾身忍下这灭门之仇与易三戈往来,是因为妾身知道,在我宋家遭受的这场悲剧中,易三戈不过是供人使唤的靶手,幕后真凶……妾身要说,此人与冯县令关系匪浅诸君信么?”

宋静娘瞪着个大眼,那里面有着同尾九郎相似的憎恶指望,一样跟冯县令相关,让姜桐和封直一瞬间心中都有了答案。

冯夫人。

“噢,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冯县令身边之人多了去,一个,两个,又或许,冯县令自己也掺和其中呢……”

凶手不止一人,且听宋静娘这意思,那便都是冯家之人了。

冯府里头有嫌疑的,除了冯夫人外,也就是冯县令了,但在外面能算得上冯家人的,姜桐心想,还有那位远在少阳县的余县令呢。

“当然,空口无凭,妾身笨嘴拙舌,绝对没有诬害冯县令本人之意。”特意摘出来强调,反而显得冯县令更有嫌疑了。

封直哪能听不出来啊,同样是针对冯家冯县令控诉,单论谨慎这点,尾九郎这便比不上了。

祸从口出嘛,诬告陷害官员这罪责不小。

宋静娘继续说道:“有关此人,易三戈亲口对妾身承认过的。”

“颜甫,冯府的颜大总管,同样也是冯县令的贴身大护卫,就是他,在背后支使易三戈对我宋家痛下杀手!”宋静娘一口铮铮咬定,但这蹦出来的名字实在令三人当头懵圈了一把。

完全不曾意料,此人是谁?

“颜甫?”褚行一装模做样似回想。

“是。”宋静娘坚定地重重点头,“易三戈死了,好在他生前早将证据保存了下来,还有他手底下的小弟心腹,也都见识过颜甫,并非只有妾身一人之言。”

克敌制胜,一招毙命,宋静娘想得周全,可她不知道李家庄一场劫难,死了太多人,跟着易三戈那些小喽啰尸骨大抵都开始烂了。

“冯府总管,贴身护卫,此人还真是冯县令关系匪浅……”浅浅回过神来,封直一下便明白了宋静娘的用意。

此人姓甚名谁不重要,反正跟冯石溪相联便行,既然动不得冯县令,那便从他的身边人入手,冯县令的贴身护卫是杀害宋县丞一家的凶手,这个消息一旦坐实再传扬出去,冯石溪这个县令的名声岂能好过。

此计啊,甚妙甚毒!

再看向宋静娘,封直审视眼神下又多了几分犀利。

宋静娘沉着个脖子酝酿再道:“关于冯家姐弟之事,那荒淫无耻之行径都是妾身空口捏造的,妾身有错,也是因为恨,因为所有祸端都因这姐弟二人而起!”

“冯县令将他这对儿女保护得极好,外人都知冯家公子病弱不见人,其实不然,病弱归病弱,关键此子真实情况远不止如此,半身不能自理,一塌糊涂……这样说吧,就是个白痴!”

冯府之秘,一句白痴,便挑破了冯县令掩藏许久的伤痛,这种感觉令宋静娘心下有些阴暗地痛快。

“呃,夫人这话好生直白……”褚行一忍不住提醒,其实他想说的是粗俗,没必要为了他人之错破了自己的修养。

宋静娘冷冷地笑了一下,“公子想要个明白,妾身自然是要说清楚点。”早在编造那恶毒谣言之际,她的修养便已通通败尽,为了报仇,宋静娘什么都豁得出去。

姜桐转过身来,余光一瞥旁边闲人:“是啊,少点拐弯抹角,有什么便说什么,坦白直率,这也……节省各人时间嘛!”

一边要着坦白直言一边又来含沙射影,这话里有话的,褚行一无奈地摸了摸厚重的脸皮,唉!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了。

封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时间这一点,确实要加紧了。

“要真如你所言,一个不能自理的白痴,这样的人,如何成得了你宋家不幸之祸端?”反问宋静娘,封直竖起耳朵倒愿闻其详。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便是因为它绝对不可告人,被我宋家撞破了它,他们自是要赶尽杀绝。”抬手拭去漫出的泪水,宋静娘眼内弥散着一股悲意。

她这话换到冯家痴儿来说,意思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封直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瞥,决定就先将狱下见闻搁置一边,听眼前这个真正的宋家人讲下去。

“彼时冯县令还是郡府冯长史,谯川郡下向来也有其名,家兄外出游学路过亦想去拜谒一番。那冯家小娘带着她那白痴弟弟偷溜出来,路中遭险,家兄这时巧合遇上,便挺身而出伸手拉了一把,明明是于他冯府有恩,却是兄长倒霉的开始!”

“长史夫妇不胜感激,尤其冯夫人,待妾身的兄长那可是热情过火,私底下还想招他为郎婿,兄长百般推辞,一回家中便立即与嫂嫂完了婚,世事难料,哪知冯长史来到沣县变成了冯县令。”

句句不说冯县令,可句句都不离冯县令,宋静娘语气咬定在这三个字上,任谁都听得出掩藏在平静底下的切齿之恨。

宋静娘捏紧掌心,缓了半口气:“新县令秉正为民,父亲是也甘愿襄助其下,他待妾身的兄长亦然赏识有加。与冯府往来,便这样一日复比一日。”

“那时我尚不知情,只觉得新到的县令一家都是极好之人……”

“阿母与冯夫人相处睦然,我同湘湘一见如故,嫂嫂一旁执笔生花……”一副美好的画面凝聚在眼前。

姜桐可以清楚地看到,因为这份真情实感,就写在了宋静娘的眼中,有对过去怅惘怀念,亦有回不去地憎恨。然而封直一道眼色碾下催促,只在倏地间,这些过去便被一片坚毅取代。

宋静娘寒毛抖擞,打起精神瞬间说道。

“一日寻常,冯夫人邀约过府品茶,嫂嫂外出祈福顺道便先至了一步。妾身与母亲紧随上,然而正要动身之际,他们府上却派人递来了消息,说是嫂嫂身子劳累不适,恐半路受了惊或有早产血崩之象。阿母一听心急得突然晕倒,我忙得分身乏术,便暂时留在了家中。”

“可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工夫,这又传来消息,说胎儿已死,嫂嫂受了刺激又血崩不止,其命恐休矣……”

“……兄长赶到之时,嫂嫂就剩了半口气,两人都未说上半句,人便没了。”一尸两命,宋静娘这一点不曾撒谎。

封直说道:“妇人生产,本就凶险至极。”半只脚进了鬼门关,这谁都说不准的事儿。

“嫂嫂身体一向无虞,自有孕以来脉象平稳固健,怎会因一点惊吓而至如此!”宋静娘打死不相信。

“我后来问了随行的下人,一路根本没遇见什么惊吓,一落地冯夫人便将嫂嫂热情迎了进去,两人相谈甚欢,后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嫂嫂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便至引发腹痛。他们府中有最好的疾医,明明什么都不缺,若能反应及时,怎就让人活活血流而死,没有一点生机!”

冯府待人如此,当叫宋家人心下又恨又气,真真寒心。

“最不要脸的……”宋静娘呵气缓缓:“我宋家未先过问,冯夫人反倒大张旗鼓又哭又闹起来,指道嫂嫂命薄该有如此,指责是我宋家未能将人保护好。”

“这般无耻行径!阿父阿母被说得极是内疚不已,可恨我竟也听进了这番鬼话,大家都没能及时注意到兄长的异常,待到发觉之时,兄长,兄长抱着嫂嫂已经……”

宋家新妇难产而亡,宋家公子以身相殉之,一前一后此情此心,这在当时沣县城内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在感叹宋家公子之痴情,宋氏夫妇鹣鲽之情深,却无人在意宋家新妇血淋淋的尸体死得有多悲惨。

宋家之痛,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连遭受如此沉痛,你们便就决定离开?”姜桐问道。

“不!”宋静娘摇头矢口:“嫂嫂与兄长在冯府上死得不明不白,岂能离开!妾身生于沣县长于沣县,父亲半辈子心血耗尽于此,故土之情血肉之躯怎能割舍?再说,即便有人要离开,也不该是我宋家。”宋静娘眼下深恨直指冯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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