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承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临别前,金毋意将蒋依依拉到一边,“今日多谢姐姐的顾念。”
蒋依依斜她一眼:“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话。”
“好,那妹妹便不与姐姐客气了。”
随后又叮嘱:“宫墙幽深,往后还望姐姐多多保重。”
蒋依依不屑一笑:“妹妹放心,我皮实着呢,没有谁能欺负到我头上去,何况,”她压低声音:“还有皇上给我撑腰呢。”
金毋意仍是满腹忧心:“姐姐当真……心甘情愿入后宫?”
蒋依依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就是一卑微之人,能入后宫乃是我的福气,皇上对我好,我求之不得,皇上若对我不好了,我也全当是自己的命,没什么好抱怨的。”
金毋意朝她施了个大礼:“山高水长,愿姐姐自此青云直上,尽享恩宠与荣华。”
蒋依依听得满心欢喜:“若有机会,妹妹也要记得进宫来看我。”
她点头应“好”。
随后,一群人便各自散去。
金毋意与顾不言回了顾府。
冷承业则领着蒋依依入了皇宫。
当夜,他便将蒋依依安顿在了承明殿旁的露华殿。
那可是先帝曾经的寝殿啊。
先帝过世后,冷承业嫌来回挪动太麻烦,便在承明殿后扩建了一座宫殿作为自己的寝殿,一旁的露华殿便因此闲置下来。
不成想,他如今竟将露华殿指派给自己的嫔妃居住。
慈宁宫的顾怡大受震动。
“逆子,逆子啊,他不把哀家当成亲母便也罢了,如今竟还置先帝于不顾——竟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住进露华殿,这让先帝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啦。”
桂嬷嬷婉言相劝:“太后何须为此事伤心,待明日天亮后去露华殿走一趟,将那野丫头赶出去便是,皇上断然也不敢堂而皇之地与您硬碰硬。”
“那野丫头,哪是哀家想赶就能赶出去的。”
顾怡疲惫地叹了口气:“哀家耗费多年光阴,想取她性命而不得,如今皇帝将她寻得,又怎会让哀家轻易近身,那露华殿就在他旁边,想来,眼下殿宇四周定也安排了不少侍卫吧!”
桂嬷嬷一顿:“奴婢倒听李公公提过一嘴,称皇上派了好些羽林卫去往露华殿。”
“他这是防着哀家呀。”
顾怡仰头靠在椅背上,“他要防,防着便是,只是,哀家担心他接下来便要立那个野丫头为后了。”
她说着握紧拳,握得华服也微微发颤:“我堂堂大周江山,若是由一乞丐来母仪天下,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桂嬷嬷忙奉上茶水:“此事还未发生,太后万不可思虑过多,以免伤了身子。”
顾怡饮了口茶水,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皇帝真要立野丫头为后,她又能如何呢?且能如何呢?
承明殿里。
内阁首辅蒋天浩跪伏在地,“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烛火摇曳,映得他苍老的双手愈加暗黄而枯瘦。
夜间被传唤,他不知年轻帝王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冷承业却眉间舒展,嘴边浮起笑意,寒暄几句后,直接开口:“朕今日遇得一女子,颇合朕的心意,听闻此女姓蒋,莫不是令爱?”
蒋天浩闻言一顿,片刻无言。
他膝下仅有三子,何曾诞下过女儿?
但以他与皇帝周旋多年的经验,皇帝定也不会无中生有。
他思量片刻,垂首回:“皇上慧眼,或许正是。”
冷承业哈哈一笑,“蒋大人亦是睿智之人。”
又道了声:“来贵,给蒋大人赏布料百匹,珍珠十斛。”
来贵恭敬应“是”。
蒋天浩一头雾水,嘴上却应:“谢皇上隆恩。”
冷承业起身将他扶起来:“明日朕便让蒋大人与令爱相见,届时朕会将令爱纳入后宫,且立为皇后。”
蒋天浩惊得趔趄了一下。
一时只觉得天大的好事砸在了自己头上。
哪怕是胡诌的一门亲戚,但对方毕竟是皇后啊,借此东风,往后蒋家子嗣的仕途也会平坦许多吧。
他忙再次跪地:“谢皇上大恩。”
冷承业微微一笑:“爱卿且退下吧。”
如此,他的小乞便再不是来路不明之人。
如此,他的小乞也算是出身显赫的世家贵女了。
届时立后,文臣便也再不敢说什么风凉话了。
他转身往后面的寝殿走:“可有备上佛水?”
佛水,乃净化身心之圣水也。
来贵满面疑惑:“皇上……不去露华殿么?”
他眼睫翕动,“这两日,先不去。”
来贵顿了顿:“皇上不去露华殿,蒋姑娘会不会……觉得孤单?”
他面色变得柔和,答非所问:“朕要沐浴,朕让你备上佛水,你便赶紧去备水。”
说完提步进了寝殿。
这些年,他沾染过太多女子。
他身上留下了太多女子的痕迹。
他觉得自己脏。
他想好好地洗两日。
他想以最干净的自己,来面对重逢的小乞。
而此时在顾府的盥室里,金毋意也正给顾不言备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