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乍一听似是歌颂,再一想便知,这无疑是将晏屿青往火坑里推。
皇帝本就多疑,况对晏屿青的提防不是一日两日,就前几日还“请”他入宫,如今又在民间为他造势,到时候引着百姓欢呼几句,落到皇帝耳中,只怕成了功高盖主,只认瑾王不认皇帝。这不是将他架在火堆上烤,又是什么?
这样的阳谋,又是单单冲着晏屿青而来,除去梁满文,淮鸢想不出还能出自谁之手。
外头那人还在振臂高呼,义愤填膺,很快有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高昂澎湃,百姓被鼓动得情绪高涨,显然是有备而来。
淮鸢问马夫:“这样的事最近经常发生吗?”
马夫不知淮鸢是什么身份,只以为是哪家小姐偷跑出府,笑道:“小姐久在闺中不知道,这事啊,也不常见,也就近日吧,东一摊西一摊的,不过很快就会散了,不碍事,您瞧,官兵来了。”
远处官兵骑马疾驰而来,手持长刀在空中挥舞几下,围观群众如受惊马蜂瞬时散开,至于那领头男子早不知去向,隐于人群之中。
马夫一抽马鞭,爽朗的声音在空中飘散:“您坐稳了,我赶得快些,一定不会耽误您的事。”
行到酒楼下,淮鸢递了银子,下马车往里走。
成珺早早派人在门口等,一见着她立时迎上前引路,上到三楼雅阁。
推开门,淮鸢一愣。
“怎么是你?”
淮鸢转身阖上房门,目光落在男人鎏金玄衣领,顿了下,伸手拂去不小心沾染上的水渍:“可是路上淋了雨?”
晏屿青垂眸轻笑,淮鸢听到笑声抬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晏屿青摇头,抬手将淮鸢挡在额前碎发撩到耳后,冰凉指尖擦过耳垂,淮鸢身子颤了颤。
“你从沈府过来的?”
淮鸢不自然地捂着耳垂,道:“是,沈少夫人得了病,我去替她瞧瞧。”
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问道:“若不是郑太医提起,我竟不知你前几日被皇帝叫进宫,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同我说一声?”
闻言晏屿青笑意淡去,收回手,道:“小事,何必打扰你。”
淮鸢瞪着双眼,道:“怎么是小事?我听郑太医说你出殿时都险些摔了,定是十分凶险,他和你说什么了?”
一层层消息传播,往往和事实相去甚远,那些言论她只信一半,不过瞧晏屿青似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愿和她多说,淮鸢心里来了气,只觉他不将她当作自己人,忍不住激他。
察觉到她的怒意,晏屿青忍不住在她下巴挠了下,笑道:“怎么生气了?当时你在编撰医书,成日光此事便忙不过来,怎么舍得再让你替我担心?”
淮鸢脸红,抬起下巴,嘟着嘴道:“没有下次了,我不想你的事还要通过旁人才知道,你换位想想,若是我遇见危险,不第一时间同你说,反倒是通过旁人才知晓,你会如何想?”
晏屿青竟低头,真的顺着她的角度想了想,敛额道:“我知晓了,这次是我做错了。”
孺子可教也,淮鸢笑了笑:“那便罚你仔细将事情告诉我,不得有一丝隐瞒。”
此事有关淮鸢,晏屿青本就不想瞒着她,此刻娓娓道来。
同淮鸢猜想的大差不差,的确是梁满文所为,他的狗腿撕了张贴在府衙外的画像,径直走入官府,先是自爆身份,惹来上头重视后,才道亲眼看见瑾王与画报上的罪臣之女交情不浅,同进同出。
舒王余孽与瑾王结怨已久,如今状告瑾王并不排除造谣的可能,官府不敢轻易下论断,只得层层上报,无人敢管,最后竟报到了皇帝那儿。
不得不说梁满文此招虽险,自断双臂求取一线生机,却的确见效。在这个节骨眼,盛府的不掩锋芒触了霉头,正想着该如何惩治时,瑾王的非议又流传民间。
皇帝索性缓了心思,明面上的不作为,实则让他们相互制衡,梁满文此举,的确救了盛府。
晏屿青面色淡然,一字一句道:“至于说我出殿摔了,这全然不属实。”
淮鸢憋着笑,点头深以为意:“我也想呢,如何也猜不到皇帝说了什么能让你这样魂不守舍。”
晏屿青看着她,轻声道:“事关你,我的确魂不守舍。”
他不会说,下人来报皇帝召他入宫为的是淮鸢的事时,手中热茶洒了大半,滚烫水珠顺着手腕滑落,打湿了衣袖,他却浑然不知。
淮鸢只道他又浑说,没放在心上,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我之前写信给你提的张太医,可查出什么了?”
晏屿青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