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问句,她却没指望这里谁能回答,更多的是一种喃喃自语。
果然,掌柜道:“小的不知。”
姝华公主摇摇头,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三楼就成了,既如此,麻烦掌柜快些把东西拿来。”
她的面色变得焦急。
掌柜连声应是,带着淮鸢走入内室,拿尺量了她身形,道:“还请小姐随公主在此稍等片刻。”
重新穿上外袍走出,姝华公主正凑在柜前,差人拿了放在最外头的玉镶珍珠耳饰,拿在手上看了看,道:“这倒是块好玉。”
余光瞥见淮鸢出来,随口道:“帮我包上吧。”
又唤淮鸢过来,替她选了好几件首饰,项链发簪耳环都有,在姝华眼中,这些不算什么,花钱如流水都是日常,何况顾及淮鸢身份,有些上好的都没能选上。
不多时,掌柜引着好几位侍从走来,每人手上提了两件衣裳,都是极衬淮鸢肤色的。
姝华公主打眼一看,随意选了几件出来让淮鸢试,说要替她掌眼,偏又没耐性,淮鸢才试了两件,便将这任务交给掌柜,道:“我去茶楼喝茶,你帮她看着点,好看的就帮她包起来,我喝完了回来付银子。”
抛下此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只是那背影如何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似是生怕遇见某人一般。
淮鸢本也没指望公主愿意陪着她一件一件衣裳试,她能来已经是出乎意料。
从前衣裳都是裁缝做完了拿进府,一季度拢共也就两三件新衣,都是依着身量量身定做,因而淮鸢总是刷懒,往往直接省去试衣环节。
这还是她头一回一次试这么多衣裳,才惊觉原这也是个体力活,明明早晨还冷得炭火都捂不暖,现在竟是累得满头大汗。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头,淮鸢感叹,也不知这绣罗阁背后的老板是谁,这地龙烧得这般暖,真是舍得。
好容易擦干身上薄汗,换上最后一件水蓝绣白花底长裙,因赤脚踩着舒服,她也就没再穿上鞋袜。
谁知,刚走出内室,见到的却不是掌柜那张笑意吟吟的慈祥脸,而是个男人的背影,除了他屋内再无旁人。
淮鸢吓得不轻,忙退了几步,不慎撞到木桌,桌上的花瓶晃了晃,幸亏她眼疾手快一把捞过,这才没坠落。
听到动静,男人转过身,一眼看见她露出的洁白双足。
淮鸢扶正后回身,撞入男人冷冽眼眸之中,微微失神。
忽地意识到什么,她立时仓忙逃入内室,急急忙忙穿上鞋袜,因为慌乱穿得东倒西歪。
“淮鸢。”
男人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入,他的声线低沉冷冽,偏这一声诉尽情思。
淮鸢身子斜靠在门上,四肢无力。
有多久没见到晏屿青了?如今身份悬殊,贸然相见只会生疑,在京城,她只是宫里一位寻常太医,而他是与世无争,一年连皇宫也少进几回的闲散王爷。
可她很想他。
醒着想,睡时想,梦里也想。
她从来不知,原来如今已有一人落在心中,与父亲母亲一样重量。
初回京,她甚至想过,今后她与晏屿青形同陌路,淮府的仇恨将她一人拉入地狱已经足够,那些冤屈她一人去报。
过去一年,足够她支撑往后一生。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知足了,她后悔了。
她想见晏屿青。
看见宫里的砖瓦,她会想晏屿青也曾在这深宫长大;见到姝华公主,她会想晏屿青是否也同她一般觉得她可爱又可恶;听见屋檐冰锥水滴落在地上,她会想晏屿青幼时是否也同她一般静静坐在窗边发呆。
那些她曾以为足够喂养自己的回忆,如今成了蚕食她情绪的魔鬼,一想到她曾日日夜夜与他共处,二人一同上雪山,入苗寨,游山川,经历了一切又一切,如今却只能被困在逼仄间,独自一人,看不见未来。
她忽然看不清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