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鸢坐在东侧木椅,葱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杯壁,不知在想着什么。
云泷坐不住,在堂前走来走去,不知走了几圈。
“你说他们怎么谈了这么久?不会真动刑了吧?”
淮鸢轻勾唇角,这便是关心则乱,忍住笑意,出声安抚:“怎么会?世子是昭德王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舍得?”
云泷还是不放心,一路走来她只觉昭德王府威严有余,却失了亲和。
便说这大堂,乌木搭的顶,桌椅尽是生硬方方正正的红木,只有门前两株花草,否则满屋是一点生气也无。
淮鸢招手让她坐下,拿起茶杯递给她:“你这么担心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小孩,自己做的事难不成还不敢承担后果?”
见她红了脸颊,淮鸢借茶杯盖住笑意,继续道:“再说了,晏屿青不会让他受罚的。”
话音未落,堂外一阵喧闹,接着走进几人。
晏屿青同一中年男子率先走近,后头跟着丧着气的成珺,虽然看上去蔫蔫的,倒不像受了什么苦肉之痛。
淮鸢放下心来,引着云泷向昭德王行礼。
昭德王侧眸看来,打量半晌方冷声道:“起来吧。”
虽察觉他毫无遮掩的打量之意,多年教养让淮鸢沉住气,眼眸始终低垂,面色平静。
云泷浑身不适,然昭德王的威严压得她屏息敛气,一点冒犯之意亦不敢生。
晏屿青经过淮鸢身侧时,脚步顿了下,温声道:“是不是等得无聊了?”
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当着昭德王的面,晏屿青的话让淮鸢不知该怎么接,心想他怎会突然这么关切自己来。
还未等她想好怎么措辞,昭德王朗声笑道:“姑娘便是医治太妃之人?”
他的态度变得太快,淮鸢脑袋难得空白一瞬,想了想,道:“王爷都同您说了?”
昭德王道:“子泱啊,你可得好好报答人家。”
他越看越满意,继续开着玩笑。
“这是自然。”晏屿青答得漫不经心,偏头看见女子低垂着头,不太有精神的模样,又道:“坐下吧。”
淮鸢应了声,温顺坐下。
晏屿青特意的关心是在向昭德王表态,她是他的人。
许是为了省事,亦或是担心她受昭德王为难。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淮鸢都逼自己去认为,晏屿青只是为了少费些口舌罢了。
千万不要再越陷越深了。
上头压迫消逝,云泷暗自松了口气,忍不住朝成珺看去,正巧迎上他的目光。
他嘴唇微张,对她无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她额头一层薄汗,似是被吓得不轻。
不待云泷回答,上头昭德王似是看到他们二人说着悄悄话,厉声道:“还杵在那里作甚?”
成珺不敢再看,哎了一声,缩着肩膀快步走到晏屿青下侧坐下。
昭德王皱眉看着不成气候的儿子,顾及在众人面前还是给他留了颜面,只重重哼了声,抬眸向坐在后头的青衣女子看去。
虽的确生得不错,然一看便知不是官宦家的。
不中用的儿子,连找对象的眼神都不中用。
昭德王越想越气,终是忘了要顾及他的颜面,话语带了几分怒气:“你成日都和些什么人混在一起,竟玩得连书也忘了读?”
成珺啊了一声,道:“没谁啊,楼二哥,边三弟,哦还有应大哥,父亲你不是都认识吗?问这个做什么?”
云泷自幼生于民间,虽对上位者的威严不习惯,对这类阴阳怪气却是极为熟悉的。
况先是夸了淮鸢,却对她一句也没提,竟连表面的敷衍也不愿,可见该有多厌恶。
她扬眉,脸色极为难看:“群王阁下是在说我了?”
昭德王哼了一声,没说话。
显然是默认了。
淮鸢猛然抬头,正欲辩驳,云泷抬手制止,站起躬身道:“郡王阁下教子无方,可千万别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了,总不能将来世子碌碌无为一世,到头来竟怪罪到年少窗前野花扰了他读书的兴致吧?”
她笑了笑,继续道:“趁现在还来得及,您不妨替他寻个其他路子,免得将来您七老八十了,还得天天去帮他除草除花。”
说罢,她也不管昭德王什么脸色,转身径自走出。
淮鸢忙看向晏屿青,道:“王爷……”
话还未说完,他已点头。
淮鸢再顾不上其他,向昭德王稍一躬身,急急追了上去。
因而她亦不知昭德王听了云泷的话不怒反笑,恨铁不成钢地向成珺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追上去?”
成珺心脏怦怦乱跳,抬眸方回神。
方才云泷那一番话,实在是帅极了!比父亲还威风!
晏屿青:“……”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昭德王哼哼笑着:“现在不一样了,我看她的性子极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就得这样的母老虎才能压着他好好读书!”
成珺:……父亲,我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