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黑瞎子带着笑意，这么呼唤我。“真是个好名字。”

我来不及回应他，就听到耳边开始不断有不同的声音呼唤我。

“小渔。”

“小渔妹子？”

“小渔？”

……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我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恍惚。

我是谁？对，我是小渔。

……小渔，我现在是小渔，不是解雨菡。解雨菡这个身份，暂时不能再用了，否则，会连累雨臣哥哥。

我在心里默念。

“孟遇？孟遇！”

我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喊我。好奇怪，为什么要叫我“孟遇”？孟遇是谁？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耳朵，想要把嘈杂的人声从耳边驱赶走。

但是，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臂，不允许我这么做。

“孟遇，你清醒一点！孟遇！”那个声音沉着声调在我耳边喊。“不要被它占据理智！孟遇！”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来改变命运。

——我绝不接受，没有了姐姐的世界。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我顶多也就是去见她而已。我的生命，从来就不是我自己的。

——姐姐，你一定要等我。

意识犹如没入了不知深度的水中，粘稠的黑暗包裹了我。

我不想清醒……姐姐已经死去了，我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活着？解家不是我的家，哪里都不是……姐姐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孟遇，醒过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对我说。“我经历过那么多失去，但我不希望失去你……”

“你是第一个，能够完全理解我的悲哀和孤独的人……不要迷失。”

浑浑噩噩中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仍然反应不过来。

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似乎，我在刚才已经经历过了我的一生，从年幼到长大，一直到为了我的愿望在这世上销声匿迹，成为青铜门背后力量的一部分……二十几年的光阴，漫长，痛苦。

“蒹葭影里和烟卧，菡萏香中带雨披。”

“雨菡，要好好照顾自己……”

“雨菡，要乖乖等着姐姐回家。因为知道有雨菡在等，所以姐姐的心里充满了勇气……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雨菡，等你长成大姑娘了，会和别人组成家庭，也会有新的家人。但是，姐姐是你永远的后盾……”

我本能地捂住耳朵，不敢再听耳边缠绕着的声音。

——姐姐，是你吗？因为我没有做到，所以在提醒我吗？我知道错了，我早就知道错了……

一双温暖的臂膀突然抱住了我，把我揽入怀中。

“不要听，也不要想。”那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这些都是幻觉，你应该能明白。它要的，就是你被幻觉影响然后崩溃，成为那里的一员。”

我愣愣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张瘦但棱角分明的脸，五官清俊秀气。

他是谁？是他在对我说话吗？

我心里想着，就问了出来：“你是谁？”

眼前男人的面色猛然一变：“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想摇头，但是我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我是小渔啊。”

“不，”他压抑着略微沙哑的嗓音，对我摇了摇头。“你是孟遇。”

……孟遇？我是孟遇吗？

我迷茫地抱住头。那些喧嚣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我耳边恢复了寂静。但是，我仍然很想哭。这肯定是因为我做了错事，天大的错事。

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冲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胖子说，小渔醒了？”

“小渔……”我喃喃重复了一遍，忍不住质疑地看向坐在我身边的那个英俊的男人：“你骗我，我明明是小渔。”

“你只需要看着我，听着我就够了。”男人回答，我几乎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眉峰冰冷的弧度，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表情相当柔和。“我说你是孟遇，你就是孟遇。”

“……发生什么事了？”门口的年轻男人呆滞地问。

我身边那个英俊的男人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了解这两个人都是何许人也，孟遇，小渔，这两个名字不断在我脑海里打转。

……对啊，我是孟遇。小渔，这只是一个任务代号而已。现在，任务失败了，我也可以脱离这个名字了。

我终于想明白了一切，对着身边的张起灵笑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是孟遇……谢谢你，起灵。”

张起灵却没有笑，他只是皱着眉头，抬手擦拭着我脸颊上的泪：“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出来就可以的话，反而好了。我在心里说。

——可是，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明明很清楚这一点的，但是为什么，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对不起……”我低声地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

让我一个人哭一会……只要哭一会，就好了。

我听见张起灵的叹息声。

模糊的视野里，他站起身，和门口的吴邪说了什么，两个人就一起走出去了，还贴心地帮我带上了门。

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