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果然如我想象的一般狭窄且陡峭，如果是以前的我，还真的寸步难行。但是如今，我已经可以非常利索地向上攀爬了。

这一爬就爬了不知道多久，我都觉得有点累快爬不动的时候，终于直上直下的一段结束了，进入了一块相当宽敞的区域。

周围还是各种大孔洞，圈套圈，看起来四通八达。我低下头看脚下，这个陨石的材质非常眼熟，让我想起青铜门后面的那块青铜祭祀场……难道那些青铜也是用同种陨石做的？

我有些茫然又有点疑惑，往前继续寻找陈文锦的身影。因为不清楚她具体往哪个方向走了，只能试探着往前直走。

接下来我又爬了很长一段，路过了一块很大的空场，周围的地面上还有很多大的青铜碎片堆，堆得很高。

我不确定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停留地继续前进。

又爬了很久之后，就进入到一片圆形的空腔中。在这里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土堆。走近细看我才发现，那不是土，是一些碎片，好像是皮质的碎片。

我纳闷地蹲下看了一阵，总觉得像是一些老化的脚皮，顿时心里就有点犯恶心。正打算后退离开时，我突然发现上方好像有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茧，茧的外层，就是那些皮一样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鬼？是蜘蛛，还是人？我在心里说，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四周。

四壁上刻画了很多花纹，看上去也很熟悉，和青铜门后地面上的花纹非常相似。也就是说，这里和青铜门后果然存在某种联系。

一路寻找到这里，除了这么个结论之外，我竟然一无所获，陈文锦也不知去哪里了。

我感到一阵气馁，脑子里的退堂鼓打得“砰砰”响。

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像是说话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细碎说话声，轻得让人难以听清。我屏息侧耳倾听，也听不清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闭上眼，尝试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后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像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雨菡……”

雨菡是谁？我在心里问。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这个声音听上去怎么有点像是阿宁？

可是，阿宁不是已经死了吗？就死在我面前。我感到全身发寒。

我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已经不再是那个空腔和巨茧了，而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

这个院子显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的，大腹便便的青花瓷坛里水灵灵的荷花探出头来，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不远处的假山石干干净净，在阳光下呈现发白的淡青色。

站在我面前的女孩一头刚过耳的黑色短发，那张脸眼熟的让我心惊。她笑盈盈指着瓷坛跟我说：“你瞧，雨后的荷花，这就是你的名字。”

我发现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属于小女孩甜甜的声音说：“我知道，庄先生前几天讲了诗句——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疑似年轻版的阿宁皱了皱眉：“这首诗的意境不好，太悲凉了。”她抬起眼朝着我又笑了笑。“姐姐教你另外一首——蒹葭影里和烟卧，菡萏香中带雨披。”

我拍了拍手，有点开心：“这句诗好！听起来很美。”

阿宁莞尔。

我歪了歪头，茫然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我叫‘雨菡’，姐姐不叫‘雨萏’呢？”

“因为太难听了。”姐姐不假思索地回答。

“也对！”我恍然大悟地惊叹道。“确实，姐姐的名字‘雨藜’要好听的多了！姐姐真厉害！”

“其实，应该是给咱们起名字的人厉害才对。”姐姐说。

“咦，那是谁给我们起名字的呢？”我追问。

姐姐沉默了，她淡金色的眼睛变得晦暗许多。过了几秒，她才说：“应该是……父亲吧。”

我也陡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嗫嚅着说：“……是父亲啊。”

“好啦，”姐姐蹲下来，笑着捏捏我的脸。“小雨菡别不开心啦，快告诉姐姐，最近都和雨臣哥哥一起学了什么？”

“唔……”我掰着手指开始数。“二爷爷教了身法，唱腔，轻身功夫，缩骨功……庄先生教了句读和书法，沈先生教了历史和品鉴，贾先生教了算数……”

“二爷对我们小雨菡很好呢。”姐姐看起来很高兴。“雨菡也要好好学，知道吗？”

“知道了。”因为是最喜欢的姐姐的要求，我乖乖地点头答应。

姐姐欣慰地摸摸我的头：“不知道跟你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雨菡，解家很重视你，这是好事，你也要趁此机会让自己变厉害，让他们更重视你才行。”

“我知道了。”我认真地把这番话记在心里。

“雨菡，要好好照顾自己，”姐姐摸了摸我的脸，耐心而温柔地叮嘱。“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多问问雨臣哥哥。如果遇到了困难，也要找雨臣哥哥，雨臣哥哥是你的亲人，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人，知道吗？”

对于姐姐说的，我全都答应然后记下来。只是，我还有一件事很在意，我不由得攥住姐姐的袖口：“姐姐，你又要走了吗？”

姐姐的眼神非常悲伤，但是她的嘴角还在笑：“对啊，姐姐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小雨菡呢，就好好学习，好好提升自己，乖乖等着姐姐回家好不好？”

“那，姐姐你要记得，有空就回来看我啊。”我恋恋不舍地叮嘱。

我叫解雨菡，和我的姐姐解雨藜，都是老九门解家的后代。和作为继承人的雨臣哥哥相似的是，我们也是被过继到主家的分支后裔。

父母双亡之后，姐姐因为某些方面的突出天赋，被当时的解九爷看中，将我们姐妹一起接到了解家大宅。解家公子解连环，就成为了我们的父亲。

父亲基本不回家，对外，他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但是对内，他仍然会和我们联系，为姐姐安排工作，也为我安排学习方面的任务。

我对父亲的容貌没有任何印象，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小吧，但是，这不妨碍我害怕他。他实在是一个太过冰冷的人，从他身上，我感觉不到一丝人情味，他挂在嘴上的只有“安排”“计划”和“遵守”。我和姐姐，感觉就像他的两个工具。

甚至不能算是得力工具，感觉更像是他无从选择时的后备工具。

我盼望着长大，盼望着能离开家。

但是雨臣哥哥悄悄告诉我，即便是长大了，我应该也不能离开家的。只会像姐姐一样，成日奔波在外“工作”。

“姐姐，什么是‘自由’？”下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我小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