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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花晨月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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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万象课毕,风物府人气分毫不减,攒动的云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遇上蔚然师尊讲学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好好讨教一番才行。求知若渴的弟子们大排长龙,舍不得离去。

蔚止言应接不暇,朝远处悄悄递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沈欺耸耸肩,一笑而过。

蔚然师尊成天闭门不出欠下的债,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显而易见,蔚止言一时半会无法脱身。沈欺欣赏了一会儿蔚止言迫不得已经营身份的一幕,赏足了趣味,撂下蔚止言,飘然地先行一步。

走出风物府,解岁渊白皑皑一片,又飘起了雪来。

沈欺迎着细雪,到九重仙阙落了脚。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白玉梯,他一瞬越过,登上九层祭坛。

祭坛中央宝灯长明,洗魄灯纯金的光芒里,包容一抹跳动的深色翡绿。

那正是置于灯盏中的绯刃。

担心绯刃戾气四溢、惹出大大小小的麻烦,沈欺才日日前往九重仙阙验看。怎知,历来躁动不止的绯刃,竟然与洗魄灯相处得十分安稳,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确认一切无误,沈欺提步要走,怀里扑进一颗圆滚滚的毛团。

毛团轻车熟路地找到他的胳膊,在臂弯里窝好,溜圆眼珠水汪汪地看着他。

“朵朵?”沈欺向来对它和颜悦色,“你有事寻我?”

不愧是人美心善的大美人,一下就看懂了它的意思。云朵朵从蔚止言魔爪里走过一遭,越发懂得美人的可贵,软绵绵嗷呜两声。

白绒绒软蓬蓬的尾巴一摇,尾巴后头的小云朵衔住沈欺衣袖,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沈欺心领神会,抱着云朵朵,跟随它指的方位而去。

小云朵七弯八拐,拐进了夜来风雨,目的明确地穿过几方庭院,在一座临湖雅苑的门前停下。

面对他们的,是蔚止言的那间藏室,题名“独酌”。这还是蔚止言为了他收集的繁多饮器,专程开辟出来的。

相较沈欺上次过来,发生了些变化。

藏室的名字不知什么时候被蔚止言改掉了,“独”字杳然不存,换成个“对”字。

“对酌”。

门口多出来一道新的仙障,精准地罩住了藏室。那仙障与环绕夜来风雨的阵法又不一样,云朵朵长驱直入整个夜来风雨,到这里突然吃了个闭门羹。

仙障是针对谁的,不言而喻。

云朵朵两眼炽热,挠挠仙障,又看看沈欺。

沈欺:“你想进去?”

云朵朵脑袋狂点。

夜来风雨里里外外所有的阵法及障术,蔚止言都告知过沈欺,这个仙障,他是会解的。

云朵朵的心思不难猜,沈欺与它约法一条,道:“我们可以进去,但是,你要听话。”

谁能拒绝一个温言软语的大美人啊,云朵朵反正是不能,嗯嗯嗯嗯地点头。

沈欺于是解开了仙障,藏室门扉洞开。

一踏进藏室,云朵朵急不可待地从他手臂上跳了下去,往纵横排布的众多藏柜中间奔窜。珠圆玉润的毛团上下左右飞了个遍,跑到一个偏僻角落,在一面隐蔽的柜子前面停下。

云朵朵蠢蠢欲动,克制再三,按住了爪子,听话地等着沈欺过来。

沈欺很快跟上了它,同它一起瞧着柜子:“确定是这边了?”

云朵朵胸有成竹。

沈欺推开最近的柜子,才拉开一寸,云朵朵圆脸一皱,晃了晃脑袋。

看来是不对。

沈欺停手,云朵朵挪了一步,拍拍旁边另一只藏柜。

这次绝对没问题!云朵朵势在必得。

沈欺好脾气地替它推动柜门,藏柜尚且拉开一条缝,云朵朵已经满面红光。

果然,柜门敞开,整整一排海灵芝。

沈欺一手摁住那颗躁动的毛团:“只许吃一棵。”

云朵朵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好的。

沈欺这才拿出一棵海灵芝,云朵朵心花怒放,跟在尾巴末端的小云朵变成一颗心,嘭嘭嘭贴了贴沈欺的手指尖。

随后猛一口叼起海灵芝,跑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沈欺失笑,关好盛满海灵芝的柜子。转回相邻一格,云朵朵认错的那只柜子,要把那条推开的缝隙移回原样。

一记垂眸,不经意,瞥到缝隙里的一角。

他原本要收回的手停下了,按住柜门边缘。

藏柜不设封印,也不上锁,只有一道防备云朵朵的法阵。想来,能进入藏室的,就算作得到了主人的默许,满室宝器不对其设防,由人随意观看。

因而,沈欺将这只不显眼的柜子展开了来。

整整一屉符纸,不知道尘封了多久,随着柜格打开的动静,纷纷扬扬落下。

数不清有多少,一张张堆叠着,多得要将他的视野淹没。

符纸上无一例外,画满了奇异的篆文,分外眼熟——全是沈欺从不应谷书院仅仅上任几个月的“教书先生”那里,学过的几种符篆。

从上往下,符文朱笔痕迹由浅至深,似是从几百来年前起笔,直至近段时日才停下。

从而不难想象,曾经有谁在这间藏室,写画一张张在仙界无甚用处的符文。那人约莫也知道是无意义的举动,写完了,意味索然,又将它尘封。

为何要写,写下来,为何又要藏。

沈欺顿了一顿,只是那点停顿的样子极为隐蔽,仍然显得一派平常。

掩去那一点异样神色,他安静地将符纸复回原位,面色平常,指尖游移,触碰到相邻的另一只柜子,很轻地,将它打开了。

不出所料,这只藏柜里存放的,同样也不是饮具器皿。

其中码着一摞文书,沈欺拾起一张,扫了眼开头的字迹:

“荷酿月光,制方第一则”。

一页纸书写写画画,最终被一笔划去,看来写下字迹的人对此内容并不满意。沈欺看完这页,翻开其下厚厚的一叠——

“荷酿月光,制方第二则”。

落笔那人仍不满意,饮方文字的末尾,又被一笔划去。

再往下翻。

“荷酿月光,第二十五则”。

“第一百零三则”。

“第三百七零则”。

“第七百六十六则”。

……

哗啦啦,纸页似永无尽头,一沓纸张与文字,沉甸甸,不知压在谁人的掌心。数不清翻过了多少张,才翻来末尾。

沈欺低眉瞧着最后一页,眼光落在“荷酿月光”几字,目不转睛。

这重复了千次万次的笔迹,早已经干透了。

不应谷一个寻常月夜,他随口问过一句,“谷中风月入喉,不知是何种滋味。”

往后星移斗转。

初入云澜府那次,佯败于华瑶,他故意看准了时机,昏睡过去。当他醒来,身在夜来风雨,室内一炉风荷明月,氤氲出清浅水雾。

记得端起那一盏荷酿月光前,他问蔚止言,这是何物。

“曾有故交问起,有没有想过风月入喉是何种滋味,后来得闲,就顺道酿了一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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