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烨舟装傻充愣,“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
厉烨舟往右边挪了挪,强势闯入柔煜川的视野里,看着苍白但精致俊美的脸庞,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冷酷稳重,用没有感情的仿生人来形容十分贴切。
但他从紧绷的嘴角,与细微颤抖的面部肌肉来判断,自己的话起效了。
做为一名足球运动员,从小接受的训练项目之二——第一,密切观察对手的表情神态,随时做出有效的战术调整。第二,形势大好时,不要犹豫,乘胜追击。
柔煜川忘记了所有,但刻在骨子里的野心,是照亮前路的助燃剂。
他道:“你十六岁那次,一人制造诱饵,开着战机引开星际海盗团,保护旅行飞船与科考星舰上一千号人,然后猛杀一个回马枪,一人单挑武器装备齐全的犯罪分子们,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还有很多星际海盗到处横行,你能容忍吗?”
“如果我的常识没有出错,打击星际海盗是军队的事,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的事,你都会去做。事后军方严厉警告你插手太多,你回那些目中无人的老家伙们一句‘当时你们这班废物在哪儿,等你们来挖一千个墓地吗’,帅炸了!再后来,新闻上一直花式黑你,我看他们是恼羞成怒撒泼耍赖!”
“……”
不过呢,此刻大谈特谈宇宙人民群众的安保需求,太假大空,厉烨舟回到最淳朴的一点,“我照顾你两个月,换你来满足我一次吧!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等你恢复记忆,可以听你亲口讲述波澜壮阔的一切,我觉得一定能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厉烨舟扒住轮椅扶手,对柔煜川眨眼卖萌,“柔煜川,好不好?”
一团更强烈的热浪袭来,柔煜川目光躲闪,望向躲在一丛树叶下,正在理毛的小鸟,“你可以自己去看。”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被厉烨舟捉住,轻轻地晃了晃。
“好不好嘛柔煜川?”
撒娇的意味十足,好像全心全意地依赖上他,十分迫切地需要他,他是唯一能解开他疑惑的解药……
纷纷杂杂的感触混着热浪汹涌而来,渗入皮肤,与心里涌动着的忐忑不安争斗起来,互相纠缠,打得难分胜负,他试图逃避自己难以理清的问题,可是一张小小的轮椅困住了他。
后背紧贴在椅背上,他没有退路,残余的视线转向哪里,厉烨舟就跟到哪里,一个问题突然冒出来——
难道我这一生就在这里了?
不。
应该是,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里。
为什么呢?
他惶惶地抽出手,“你好烦。”
厉烨舟直接整个人凑上来,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俯身眼巴巴地盯着柔煜川,“柔煜川,我追寻了二十年,不曾放弃……”
柔煜川更无处可避,灼热的气息快要把他烫熟,只剩一张嘴还能反抗,“你今年也才二十。”
“……不要在意这点细节。”厉烨舟干咳两声,“总之都这么久啦,我还没说过放弃呢,有我这么固执的人在,你怕什么!柔煜川,你现在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陪着你重新看一遍,一遍不行,两遍三遍……再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我知道你所热爱的一切已经刻印在骨子里,那是你的动力,我相信你心底对宇宙的渴望,会让你想起一切,然后你也会在漫天的星星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诶,说起来,你有喜欢的人吗?男人女人或者非人类……哦不对,你刚成年,不像会早恋的人……”
他诧异,本来想用“我很可能永远恢复不了记忆”来堵上厉烨舟的嘴。
话到嘴边,被厉烨舟的执着与迫切的需求感压下去。
面对厉烨舟,这话苍白无力得可笑。
在厉烨舟的言语之间另一种冲动打败了心中的酸涩与失落,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在心底嗷嗷大吼,将一头冲破所有阻碍。
偷偷地斜眼看去,厉烨舟像个忠厚又诚挚的大狗狗,他甚至能幻视到他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内心不禁跟着摇摆,“你不为自己的事业考虑吗?”
厉烨舟抓抓头发,“我很喜欢踢球,但主要是为了完成曾祖父的梦想,拿到奥德茨杯的冠军。现在已经完成了,我要去追寻我的那颗星星。”他又握住他的右手,语气坚定,“我相信我会找到,你也会。柔煜川,我们一起踏上旅程,不到最后不要轻言放弃,我会陪伴着你直到最后。”
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起,向耀眼的天空展翅飞翔。
黑暗的心中,那团复杂的感触裹挟着火焰摇曳着,温暖的光芒更盛。
两个月以来的相处,他其实知道的。
为什么有厉烨舟陪伴在身边,会那么的安心,不再恐惧黑暗,不再想投入死亡的怀抱。
因为厉烨舟有着比谁都火热的生命力,他才是宇宙中最亮的恒星,有引领灵魂的力量,足以穿过未知的黑暗。
也令他开始患得患失,想推开他,就不会看到他眼中流露出和别人一样的失望。
该怎么办……
他对上厉烨舟坚定的目光,不容他细思下去,他控制不住自己,迈出脚步,被过度保护太久,腿脚有些虚软,颤颤巍巍,无法站直。
厉烨舟牢牢地握着他的手,粗糙的掌心里有沉稳的力量牵引着他。
他站起来,望着面前的人,汗水让头发摆出鸡冠一样的滑稽形状,靠近些能闻到的淡淡的汗水味道,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抱住他,听到胸膛里那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
啊,真好听。
左眼里出现微弱的光亮,他想穿过心灵的黑暗,拥抱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