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总觉得有人在议论我,嘲笑我。教室里的窃窃私语,走廊上的零星笑声,都让我如坐针毡。我越来越沉默,成绩一落千丈,饭量锐减,经常整夜失眠。
"陆棠最近状态不太对。"一天晚饭后,我无意中听到陆辞对父亲说,"他日记里写了很多消极的话,我担心..."
我躲在走廊拐角,心跳如鼓。陆辞看了我的日记?什么时候?我这一周并没有拿给他看。但更让我震惊的是他语气里的关切,听起来如此真实,不像日记里那个冷嘲热讽的他。
第二天,父亲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症。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于是我被送进了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青少年病房。
病房的墙壁是淡绿色的,窗外有一株老藤,每天我都能看到它缓慢地向上攀爬。父亲工作忙,大多数时候是陆辞来看我。他会带我喜欢的水果,读故事给我听,甚至耐心地听我描述那些荒诞的梦境。
"哥,为什么我会做这些梦?"一天下午,我问他,"为什么我总觉得别人在笑我?"
陆辞放下手中的书,罕见地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小棠,"他最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就像我...有时候我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他苦笑了一下,"但我们必须学会接受这些部分,把它们当作自己的一部分,这样它们就不会控制你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是陆辞第一次对我如此坦诚,几乎像是在承认日记里的内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为他平日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
"哥...你有两个自己吗?"我鼓起勇气问。
陆辞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却不是平时那种完美的面具,而是带着苦涩的真实表情。"也许吧,"他轻声说,"但无论哪个我,都会保护你。"
那一刻,我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也许哥哥确实有秘密,也许他确实不像表面那么完美,但此刻的他,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真实。
在医院的两个月里,陆辞几乎每天都来。有时他安静地陪我坐着,有时他会讲些学校的趣事。奇怪的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他那种人格切换的频率似乎降低了,更多时候是那个温和的、会关心我的陆辞。
出院那天,陆辞帮我收拾行李。当他弯腰整理我的洗漱用品时,我注意到他后颈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形状像个月牙。这个发现让我莫名开心,好像找到了一个专属于我的秘密标记。
"看什么这么入神?"陆辞突然转头问我。
"没...没什么。"我慌忙移开视线,脸却热了起来。
陆辞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动作以前总让我紧张,现在却莫名安心。"回家吧,"他说,"我给你做了柠檬派。"
十岁回校后,我发现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变了。他们窃窃私语,刻意避开我,仿佛抑郁症会传染似的。只有陆辞依然如常地对待我,甚至比以前更亲近。课间他会来找我一起吃午饭,放学后等我一起回家。
我开始越来越依赖他,喜欢跟在他身后,喜欢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喜欢早晨在他房门外等他一起上学。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只知道有他在身边,那些噩梦和幻觉就会远离我。
陆辞似乎也很享受这种依赖。他会纵容我靠在他肩上睡觉,容忍我玩他的头发,甚至在我做噩梦时允许我钻进他的被窝。但有时,当我对别人笑得太开心时,我能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锐利得像刀子。
十一岁那年,我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叫林小雨的女生。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辫子上总扎着蓝色的蝴蝶结。我鼓起勇气告诉了陆辞,期待他的建议。
陆辞正在写作业,铅笔尖"啪"地断了。他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让我不寒而栗——嘴角在上扬,眼睛却冷得像冰。"哦?"他轻声说,"那个扎蓝蝴蝶结的'兔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林小雨"兔子",但那种语气让我本能地感到危险。"哥...你不喜欢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陆辞突然笑了,放下铅笔走过来,双手撑在我的椅子扶手上,把我困在他和书桌之间。他的脸离得那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小棠,"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你还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
他的触碰让我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我不明白为什么被哥哥这样靠近会让我如此紧张,但我知道我不讨厌这种感觉。"那...哥懂吗?"我小声问。
陆辞的眼睛暗了一下,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也许吧,"他最终说,退开一步,"去做作业吧。"
后来,我和林小雨的"恋情"无疾而终。不是因为陆辞的反对,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更期待每天和哥哥一起回家的时光,更珍惜他偶尔流露的温柔。当我把这个发现告诉陆辞时,他露出了我见过的最真实的笑容,眼睛亮得像星星。
十二岁小学毕业时,我和陆辞已经形影不离。同学们都开玩笑说我们是"连体婴儿",但我并不在意。陆辞成了我的整个世界,我的保护伞,我唯一信任的人。虽然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本日记,想起他可能有的另一面,但那些记忆已经模糊,像一场遥远的噩梦。
十三岁上初中后,我的抑郁症复发了。重点中学的快节奏教学让我喘不过气,每晚的噩梦卷土重来。我再次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开始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划出细小的伤痕,看着鲜血渗出,仿佛这样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陆辞是第一个发现的。一天晚上,他强行掀开我的长袖睡衣,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为什么?"他声音嘶哑,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痕,颤抖得厉害。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那种用疼痛对抗虚无的感觉,只能低头不语。陆辞突然抱住我,抱得那么紧,几乎让我无法呼吸。"不许再这样,"他在我耳边说,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脆弱,"我的小棠...只有我能sh你..."
那天之后,陆辞开始每天监督我做作业,陪我跑步,甚至在我做噩梦时整夜守着我。奇怪的是,他的两个人格似乎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融合,不再有明显的切换。他依然是那个聪明优秀的陆辞,但多了几分真实的情感,偶尔会流露出脆弱和担忧。
"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天深夜,我问他。
陆辞正在帮我整理错题本,闻言停下笔,思考了很久。"因为..."他最终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我的小棠啊。"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热。是的,我是他的小棠,他是我的陆辞。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仿佛我们注定属于彼此。
十六岁那年,陆辞高二。一个叫陈默的男生向陆辞表白,被当场拒绝。我听说后莫名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深究这种情绪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我在陆辞的书桌上发现一张素描——画中是我熟睡时的侧脸,笔触温柔得不可思议。画纸一角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我的小棠,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某种模糊的预感在心底升起。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陆辞在qw我,醒来时我心跳如雷。这个认知让我既恐惧又兴奋——我竟然对自己的哥哥有了这种念头,即使不是亲哥哥。
十七岁那年,陆辞在高中毕业前夕向我表白了。那是个闷热的夏夜,我们坐在天台上看星星。他突然转向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棠,我有话想告诉你很久了。"他说,声音有些颤抖,"我...我喜欢你。"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我想说我也喜欢你,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是兄弟啊,即使不是亲的..."
陆辞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我熟悉的、令人胆寒的光芒。但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是啊,"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们是兄弟。"
那一刻,我后悔了。我想告诉他我也喜欢他,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而是更复杂、更炽热的情感。但恐惧封住了我的嘴,我只能看着他起身离开,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第二天,陆辞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昨晚的表白从未发生。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他依然温柔体贴,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距离。我试图弥补,却不知从何下手。
高三那年,陆辞收到了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我原以为他会拒绝——我们曾约定一起上国内的顶尖大学——但他平静地接受了,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行李。
"为什么?"在他收拾行李的最后一晚,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我们说好一起上Z大表演系的..."
陆辞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我,眼神复杂。"小棠,"他轻声说,"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我读不懂的微笑,"或者...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思考。"
他离开的那天,我没有去机场送行。而是躲在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仿佛生命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剥离。窗外,飞机划过蓝天,带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直到三个月后收到陆辞的第一封信。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的小棠,你想明白了吗?"
我捧着信纸又哭又笑,终于明白一个事实: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有多少阻碍,我和陆辞注定纠缠一生。我们是彼此的镜子,彼此的阴影,彼此唯一的救赎与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