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来到上阳殿,只见六名内侍垂头侍立在殿门外。
“叩见长公主殿下。”
“大臣们都到了吗?”
“回……回殿下……都……到了。”
朱晏不禁驻足扭头。
回话时结巴的小内侍立即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奴婢该死。”
“你抖什么?”朱晏疑惑,“抬起头来。”
她本以为是新来的,但此人抬起头后,却发现是上阳殿的老人。
朱晏此时想着前线的事,虽然满心疑惑,但并未分出精力去理会。
她转身进了上阳殿,周辉跟上,留在外面的王滢却忍不住多看了那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内侍。
“发生何事了,你这么害怕作甚?”她经常跟随朱晏出入上阳殿,与这些人也算面熟,不时还能闲聊几句。
往常她主动开口,这些人无不热情回应。然而今日却变了,她说完之后,几名内侍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将头埋得更低,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
朱晏步入殿中之后,一路向里,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却没有出现,殿中既无朝臣,本该坐在龙椅上的朱昶也不见踪影。偌大的宫殿,竟然空无一人。
身体的本能让她生起警惕,驻足须瞬息后,立即转身向外。
然而她刚有动作,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兵甲撞击的声音——上阳殿内含一处供朱昶小憩的寝殿,与龙椅只有一屏之隔。
她回首,只见两列身穿黑甲腰挂长刀的千牛卫犹如两条黑色长蛇自屏风两侧迅速游出,在她的视野中快速穿过,呈环绕式将她包围。
与此同时,王滢的大喊混合着打斗声自殿外传来。
“殿下!有埋伏!”
“你们想干什么?”周辉大声斥道,“这是上阳殿,你们竟敢携带刀柄威胁长公主殿下!”
朱晏环视一周,千牛卫不下三十人。所有人的手都握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
“下官劝殿下莫要反抗,能免受皮肉之苦。”
出声回应的是最后一个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人,身穿玄黑甲胄,腰间佩着千牛卫中郎将的牌子,未带头盔,额头上系着与甲胄同色的抹额,一双风流眼中盛满警告。
“陆,从,澜。”
……
时至深夜,谢胜璋却因想着成亲之事辗转难眠。
努力许久,睡意刚刚涌现,身旁的人却忽然坐了起来。
“阿茵?”
“你没睡着啊?”
借着外头喜灯渗进来的光亮,她看着坐在黑暗中的模糊轮廓:“你做什么呢?做噩梦了吗?”
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睡意轻易就散了干净,她索性跟着一起坐起来,伸手搭上茵陈的肩膀。
“表姐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趟。”
“……哎。”
谢胜璋懵了一下,茵陈已经越过她往床下去了。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连忙下床拉住她,“喊人进来吩咐他们去做就行了。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去找表兄。”
……
“阿茵。”谢琼披着裘衣出来,见茵陈罩着一件白狐皮厚斗篷,大半青丝被斗篷帽子兜着,双脚踩的并非厚靴,而是便于房中穿着的白底绣花棉鞋。
“何事找我?”
“表兄,阿姐回上清园了吗?”
“殿下?”谢琼摇头,道,“我不太清楚。”
因谢胜璋明日大婚,他最近两日都在家中帮忙,手头的事都暂时搁置了。
“昨日兵部周侍郎来报,前线突然吃紧。”茵陈道,“孟廉投敌,棠溪烈战死,殿下当即就进宫去面见圣上了。”
“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谢琼闻言色变,他反应极快,“这不对,即便是不通知我,阿耶也该接到消息。”
这下轮到茵陈震惊了:“舅父没有接到消息吗?”
她昨日来到谢府之后便一直跟谢胜璋待在一处,只知道谢琼在家里帮忙,便下意识以为谢赟跟朱晏一样进宫去面圣了。
她本就是因为心神不安才来找的谢琼,此时更是大骇。
“我去见阿姐。”
“阿茵。”谢琼隔着斗篷握住茵陈的手臂,“你先别急,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只有冷静方能思索解困之策。”
“墨云墨雨可跟着你?”
“跟着。”茵陈点头,道,“但我没喊她们,她们在表姐院中。”
“蝉衣。”谢琼直接吩咐跟着茵陈过来的蝉衣,道,“你去通知墨云,让她立即返回上清园查探情况,确认殿下是否已经归来。”
“是。”
“过来。”谢琼拉着茵陈来到里间软榻上坐下,走到一旁倒了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二人隔着小几对坐。
“我们先来理一理。”谢琼道,“我来问,你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