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任深抬头重复道:“我昨晚也没怎么睡。”没有料到恰好迎上那人的视线,任深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像对亲近的人任性发脾气的意味,于是懊恼地闭嘴。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发觉任深的尴尬,只是轻声道:“实在非常抱歉,任先生。”
一度沉寂下来,任深垂眼盯着桌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其实我并不介意。”这句话难以说出口。他的视线移到靠近对方一侧的桌面,手机压着一册薄书,是一本老旧的文学杂志,已经停刊有些年头了。小时候家里的阁楼上堆着好几匝这种杂志,父母始终舍不得丢,一到梅雨天便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虽然眉头紧锁,低头仿佛在深思,任深早已不自觉走了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服务生正站在桌旁,一边递出菜单一边回答什么。
“任先生想点些什么?” 那人问,将菜单展在任深面前。
“一杯橙汁,要常温的。”任深是常客,不需要看菜单,只是轻声快速地报出了饮料的名字。
“再要一杯淡咖啡。”那人从容地点完单,视线从离去的服务生回到任深身上。
任深回忆了一下脑中飘过的些许话语的片段,斟酌着开口:“本来事出意外,我认为不必处理得过于复杂,反而扩大了影响。加之……肖先生又是这样讲理的人……”焦点从面部移到眼睛上,任深惊讶地从中瞥见了一丝笑意,于是顿了顿,“但是考虑到我们这个行业的特殊性……肖先生说的也有理,至少保密协议总是要签的。“
“倒是肖先生想得周到。” 任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耳畔却传来笑声。
“我是做错了事,于心不安。”那双眼睛似乎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您反倒夸赞我了。”
与对方相比,任深莫名觉得,自己表现得确实有些被动和不自在,此时只好尴尬地笑笑。
和秘书打完电话,任深长舒一口气,那股不自在的感觉似乎消失了大半。对面的沙发空着,那人下楼取饮品,带走了手机,自然地,任深的目光落在那本《文苑》杂志上,见人尚未回来,便拿起来翻阅。
翻了两页,便看见书里夹着张白纸,对折整齐。打开来看,是一张课程名单,大半表格拥挤地画着勾勾叉叉。
“任先生真是我的贵人了。” 肖江从任深手里接过名单的时候,微微摇头笑道。他的名字正出现在授课教师一栏,新江大学人文学院,课名曰“外国文学选读”。“昨天上课的时候,助教怎么都找不到名单的头一张……” 他看了任深一眼,“任先生见笑了……”
任深低着头,默默捧起面前的橙汁。
肖江瞥见开敞的书页,仿佛突然来了兴致,将书从桌面拾起来:”下周准备讲康帕的《铁玫瑰》,我突然想起来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提到过一篇冯华冯先生的书评,就登在《文苑》上,只是我记不大得是哪年哪期了,又翻出从前的笔记去找……“
“……发现自己还写过一些有趣的东西:’我生活,工作,期待闪电刹那喜悦造访的时刻,等待召唤,或是主动求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