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敛起满腔悲愤,干笑两声,抬首望着薛牧仁,讥讽道:“大特勤拿我跟乌依古换了多少兵马?”
“小郡王身份贵重,换得多了些,精骑一万,丑时便至,打算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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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山翁看见李贞写下的那句话时,实则并未有多吃惊。
薛牧仁是薛族里与他血脉最近的,有二心再正常不过,或许这些年,这位大特勤表面上的顺从便是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的。
但他也不能为了一个外族人的一句话,就贸然对着将士们说出,大特勤要造反这样的话。是以,他秘密召集来亲信,布置下去,只说收到哨探来报,怕有外族连夜前来侵扰,教将士们不必声张,随时听从召令即可。
忽吉末作为侍卫之首,是首领麾下将士们唯一知情的,他自然也不会全信李贞那寥寥一句话。待其余将士们都退了去,才问道:“圣翁,这会不会是大唐的离间计?”
薛山翁道:“以那小子的心智,不无可能,可是,薛牧仁父子捉他做什么呢?以此要挟我么?”
忽吉末道:“可能,是那小子的苦肉计。”
薛山翁摇摇头,“不管怎样,达达尔离开之前说了许多,要我对那小子多加照顾,我看他二人倒是挺合得来,难得达达尔有个能交心的好友,若是他确实没有恶意,于公于私,我也得护他无虞。”
忽吉末点点头,“但愿少主别被这小子蒙骗住了才好。”
薛山翁笑着问道:“忽吉末,你知道我为何最信任你吗?”
忽吉末答道:“因为我对圣翁衷心耿耿,永远都不会有二心。”
薛山翁摇摇头,“不只是这样,在这骆驼泉,只有你,是真心的称呼达达尔为一声少主,他日,我愿你像守护我一样,去守护我的达达尔。”
忽吉末单膝跪地,右手抚上胸口,铿锵回道:“属下必然不辱使命。”
薛山翁示意他起身,“为我披甲,就照着小郡王所言,敌不动,我们不动,且等等看。”
也没有等多久,丑时刚至,果真有哨探来报,有一支骑兵从骆驼泉以西迅速逼近,且数目不少。
薛山翁心头大为震动,先前所说的外族侵扰只是个幌子,哪里想过,真有其事。这支骑兵不偏不倚正好要从西边攻入,不会是巧合。原来薛牧仁非但有异心,竟然还勾结起了外族势力。
他火速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一万精骑自骆驼泉西边隘口攻入,如入无人之境,直逼牙帐所在的中军而来,哨探最后一次来报时,敌军还有十里便至,而敌军之后,却是薛牧仁麾下的亲兵,众将士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中军毫无应对,一万精骑再加上薛牧仁的一万多亲兵,只怕今夜的骆驼泉要血流成河了。
薛山翁想起了李贞,这个长安城里来的小子这一回帮了薛族大忙,他记下了。而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孙,若是与薛牧仁勾结的当真是回鹘人乌依古,他的达达尔想必此时也凶多吉少。
老人强忍着心中悲愤,横刀立马于千军之前,一声令下,中军两万多将士倾巢出动,比以逸待劳更好的,是给敌军当头一棒。
“忽吉末,两厢势力旗鼓相当,这会是一场恶战。”薛山翁望着前方已陷入刀光血影里的无数将士,不无感慨地说着。
忽吉末也叹道:“大特勤不顾骆驼泉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实在是...不应该。”
薛山翁却喃喃说着:“他最不应该的,是伤害我的达达尔。”
忽吉末闻言,劝慰道:“只需活捉了乌依古,少主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薛山翁恨声道:“无德鼠辈,不除不行。”
说话间,有哨探来报,已查明了李贞的行踪,此时正由薛赛罕看守着,敌方兵力薄弱。
薛山翁心道,时机难得,当即便命忽吉末亲率一千精锐,绕过前线战事,直奔薛牧仁的大本营,去将李贞救回来,无论如何,此子是万万不得有闪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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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贞远远便听见了杀声,且离他越来越近,辨其声来者有千余人,便猜到是来救他的。实则,他敢这么主动被绑来,也是料到薛山翁不会不顾及他的安危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待他得了自由,第一件事便是要亲自去会会那个还未打过照面的乌依古,再绑着他去阿尔泰,将赦月换回来。
薛赛罕的人显然不敌,已经开始四下逃散,薛赛罕挟持着李贞,在一众亲兵的护送下,想要冲杀出去。
忽吉末投鼠忌器,不敢逼得太近,但这位小特勤也是穷途末路了,两厢里追着赶着出了军营,却不料迎面遇上了乌依古的人马。
薛赛罕未及多想,便带着李贞投入到了乌依古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