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深何讷讷无言,实在觉得自己的体能要加强了。
一路上风雨呼啸,一股股热浪猛兽般追着三人,三人夺命狂奔,直到跑出树林到了空地,三人发现大部队并没有走多远,才缓下了步伐。
大部队也是跑着出来的,大家不是专业的军队,跑起来难免没有纪律,巨雷一响便作鸟兽散,比她们三人也早不了多少出来。
总归是有惊无险,大家抚着胸口平复呼吸,都看着眼前吞林的烈火心有余悸。
树木烧焦的味道充盈每个人的鼻尖,赤火上方,浓雾与乌云夹着灰暗的天色,映在每个人眼里都是宛如地狱的景象。气氛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山火绵延,除了劫后余生,大伙也有惋惜。她们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去“后花园”了。
惋惜中,也有人想起谭深何说过她“驭火术”,正犹豫着想问她能不能把这山火灭了,却被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抢了先。
“小仙姑,你哪去了!”谭马跃无奈地问。
就在他准备闪进林子找她的时候,谭深何便绷着脸出现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拍拍他,催他往外跑。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雷声便响了,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与她一起往外跑。
谭深何摆摆手,也是喘得不行。她很多年没跑过步了,她这一来一回地没有两千米也有一千米,她还能喘过气就不错了。
过了一会,谭深何努力缓过气,向大家诚恳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马叔、大姐,对不住,是我不懂事,给大家添麻烦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谭深何避开问题,见她认错态度诚恳,大伙也不纠结了,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去。有人趁着间隙,抓紧时间问:“小仙姑,你不是会驭火术吗?这火你不能灭了?”
谭深何正好在看不远处的山火,不知为何,就这一会的功夫,她的脸色便变得异常苍白:“我并不精通驭火术,上神将它赠予我,本意是让我用此防身,并没有教我更精妙的功用。”
大家有些遗憾,但都不强求,眼下这种情况,能平安回去就很好了。
有人递给谭马跃一些水食,助他恢复体能,接下来的路程还得指望他保驾护航。
其他人注意不到,但站在谭深何身旁的谭昭儿却注意到谭深何身形晃了一下,她担忧地扶着她,竟发现谭深何的手在发抖。
谭深何拍拍她,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
谭昭儿只好什么也不说,大部队开始行进的时候,她一直伴在身旁。
两人都是不爱说话的性格,就这样一路搀扶,鲜有交谈,可心思都很是活泛。
谭昭儿除了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也很想何谭深何聊聊,问问谭深何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谭深何除了谈吐和学识仿佛换了一个人,有些时候谭昭儿又能在她身上看到妹妹的影子:沉默、倔强,眼神像一把隐于黑暗的刀子却一直蛰伏不出,偶尔又脆弱得像干枯的稗子。
她时而对她感到陌生,又时而觉得熟悉。
她是相信谭深何的说辞的,说她见到了神仙,可若她真被神仙收作神使,为什么又会那样狼狈地回来?
谭深何却没谭昭儿那么纠结,她只觉得有些淡淡的别扭。
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亲昵的亲生姐妹,几乎没被人这样搀扶过,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些下了课手挽手一起去厕所的女孩。
她其实好很多了,不用这样,可她不好意思说,只能僵硬地就着走,可什么也不说,又似乎很尴尬。
“你最近怎么样?”谭深何还是开口了,语气平淡。
谭深何兀地一问,谭昭儿从思绪里回过神:“啊……就那样。”
说罢,她又补充道:“我婆婆肠疾好了许多,但……她不愿用草木灰埋粪。”
谭昭儿看看她,谭深何果然皱起眉,她想,她二妹大概要强调“以灰掩粪”的紧要,可她劝不动她家婆……
“我问的是你,提她做什么?”谭深何说。
谭昭儿一愣,匆匆避开谭深何疑惑的眼神,别扭地说:“我、我也就那样。”
听到谭昭儿模糊的回答,谭深何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不合适的问题。
谭昭儿只要还是乔大的附庸,她的回答就永远都是“就那样”。
原主的记忆里,谭昭儿阍后过得并不好。
熟人社会里邻里没有多少秘密,像庄家那样的还是个别。乔大脾气不好,家暴、无赖、贪便宜,从谭深何这个现代人的视角来看,乔大可以说是劣迹斑斑,然而在村子里,他不窃不赌,已经算得上品行端正,要是谭昭儿有什么怨言,都会被打成不知好歹。
我又做蠢事了。谭深何想。
谭昭儿看向谭深何,她的妹妹脸色似乎更差了些,她不由得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谭深何看向了她,摇了摇头。
雨水朦胧了视线,可谭昭儿将那一瞬的眼神看得分明。她的妹妹好像坚定了某种决心。
她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谭昭儿不禁想。
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直觉她那如刀子般的妹妹,并不是为造福村子而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