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棋低头倒了一杯茶，转了转茶杯。
许临泽和乔片满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但都觉得靠的再近也无法弥补这段时间里他们灵魂短暂又永恒的分别。
江知喃手指微微发着抖，他眼看着乔片满的动作，清楚地知道他想干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乔片满正在用自己极为罕见的能力分解自己的魂魄。
为了给许临泽。
那样许临泽的胳膊会恢复，破碎的魂魄也会变得完好无缺。
他应该很痛吧，毕竟这种办法不是自杀，而是一分分一寸寸的自残致死。
江知喃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自己照顾了这么久的小魂魄最后还是为了爱人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更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阎棋的漠不关心。
他握紧了拳头，不敢也不能违背阎棋。
毕竟他和他弟弟的命，都在阎棋手里。
阎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乔片满的魂魄已经渐渐变得透明不稳定。
江知喃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背影易碎又坚决，阎棋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老阎。”江知喃突然背对着他开口道。
阎棋嗯了一声。
“我懂了。”江知喃说。
阎棋愣了愣，笑着没说话。
“确实，你也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小魂魄。”江知喃转过来看他，“他牺牲自己，把许临泽的魂魄变完整，正好方便了你。”
阎棋笑了笑，“你还是那么聪明。”
江知喃揉了揉眉心，“这么做确实……”
阎棋叹了口气，招呼他先坐下，“你也别太激动嘛。许临泽的魂魄本来就是用来给小封开阵的，乔片满让他的魂魄更厉害一点不也提高了成功率？我会记得他的。”
江知喃坐在了他对面，痛苦地扶额摇头，“可是他本应该好好地入轮回，再有来生的。”
阎棋依旧笑着，“那你现在去告诉他吧，告诉他他就算把自己的魂魄都融合给许临泽，许临泽也没有以后了，反而方便了我们这群要拆散他俩的人。”
江知喃顿了顿，“那他就更得放弃自己了。”
阎棋看了看乔片满。
“他是个好孩子。”江知喃说，“如果我告诉他他这么做能救封笙，他会比现在还坚定。”
“是吗。”阎棋说，“那他是个傻孩子。”
江知喃叹了口气，彻底放弃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就要走。
“这就走啦，不待一会儿？”阎棋喊他。
“本来就是来找乔片满的，带不走也没意思留下了。”江知喃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气里最后一丝四色的结界也消失，许临泽的左臂突然生长了出来。
许临泽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推开了他。
乔片满虚弱地瘫坐在地上，魂魄正在变成丝丝缕缕的雾气融入许临泽的身体里。
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许临泽发了疯。
“你疯了？！”许临泽拼命打着这些飘向自己的雾气，抓狂地喊：“你在干什么？！你给我停下！停下！！”
乔片满笑着摇了摇头，说话声都有点颤抖：“许哥，你如果没有认出我，咱俩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
许临泽瞳孔一颤，一滴泪坠落下去，“你不想我认出你吗？”
乔片满笑着不回答，魂魄快要消散。
许临泽猛擦一把脸，爬过去把自己身边的魂魄雾气一捧一捧地往乔片满身体里按，毫无章法的胡乱抓着雾气，疯了一样往乔片满身上拍打，嘴里哭喊着叫他停下。
乔片满强撑着自己，抖着手握住他的手腕，“许哥……”
“你不想许哥就不认了，不认了……”许临泽泣不成声道，“我求你，别再让我看着你消失了……”
乔片满也哭出了声，但还是笑着，吻了吻他的手腕，“你就当我疯了吧。”
“我们都疯了……”许临泽把他抱进了怀里，神志不清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世界这么大却哪里都容不下两个疯子……”
乔片满安然地闭上了眼，在他耳畔落下轻轻一吻，声音虚弱，“我爱你。”
“我一直爱着你，你只需要记得，我爱你……”
随着声音消散的是吻、是魂魄、是许临泽悲惨的此生难得，许临泽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魂魄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完整而强大。
他逃出这地府，费劲力气回了人间，就是想还原生前的一切，再次与他遇见，可是忙了这么久，他只得到了这样一个转瞬即逝的拥抱。
爱为什么能这么伟大。
伟大到需要他的爱人牺牲。
许临泽失神地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阎棋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放下茶水走了过来，把妘安带回来的那块木牌扔在了他面前。
许临泽看了一眼，瞳孔骤缩。
他抖着手把它捡起来，往事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将他拖进了无尽的深渊。
这深渊的底，是乔片满的幻想。
“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这是他们这段疯狂的爱里，最正常也最真实的幻想。
许临泽抓紧了木牌，上面的金丝迸发出强烈的金光，他灵魂的欲望从未如此明显。
阎棋趁着他晃神的功夫，两下展开一个金色的结界——
巨大的圆阵降落在他身上，将他牢牢固定住。
许临泽回过神，抬起眼看他，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眼神里的杀意刺破了空气。
“阎棋！！”许临泽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法阵压制住了，“啊！！”
阎棋听着他的嘶吼，面无表情地收紧阵法和结界，将他的魂魄扭曲收起来。
“阎棋你不得好死——”许临泽大声又痛苦地咒骂着他，“你不得好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的小片为我做的一切不是给你铺路的——啊——！”
声音消失，许临泽的魂魄被收进了那块小小的木牌里，掉落在了地上。
阵法结界消散，阎棋走过去把木牌捡了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尘土。
“不得好死……”阎棋眼神温柔地看着木牌，笑了一下，“说的好像我还活着一样。”
阎棋收好木牌，紧紧握着这块能救封笙命的东西。收到木牌里以后的魂魄就不能再自己自杀了，许临泽完整的金系极品魂魄保留了最好的状态。
阎棋往屋里走去了。
不得好死有什么好怕的。
他只想救自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