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黑狼的眉心，七扭八歪的裂着一条缝隙，从头直到鼻尖，黑雾一缕一缕的从这条缝隙往外冒着。

这好像是一个……

魂魄没有被缝好的实验体？

那它体内的魂魄是哪儿来的？

“先生！！”

秦亦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加固了结界。

阎向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提着一把弓弩，跪在了地上，强撑着看着他，“先生您没事吧？！”

秦亦生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这是什么东西？”秦亦生握紧了拳，看着阎向迹。

阎向迹捂着左臂，血正从那里渗出，他微微发着抖，没说话。

“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秦亦生喊了一声，阎向迹吓的一抖。

秦亦生两步走到那匹狼跟前，一把握住它的脖颈把它提了起来，隔着结界把它的头怼在了阎向迹面前，眼里布上一丝红色，“阎向迹，回答我。”

阎向迹看了一眼它惨不忍睹的面部，低下了头，“这，是我做的实验。”

秦亦生心脏一抽，把它摔在了地上，蹲到了阎向迹面前，“你别告诉我你在用它做换魂魄的实验。”

阎向迹看得出秦亦生生气了，弱弱点了点头。

秦亦生一拳打在了结界上，银色的结界瞬间颤动，裂出几条蜿蜒的细痕。

“……你疯了？”秦亦生冷静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阎向迹扯嘴角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秦亦生站了起来，幻出一把长剑，指向了那狼，唰的一挥剑，它的身上骤然出现一条血痕，黑雾嗖嗖冒了出来。

“呃！”阎向迹内脏一阵钝痛，他痛苦的皱眉，口腔内瞬间弥漫上一股血腥味。

秦亦生反转长剑，用剑柄撞了一下它的腹部，它体内的黑雾迸发了出来。

阎向迹一下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地，吐出了两口血，浑身发着抖，“先，先生……”

“哐当——”

秦亦生把剑摔在了地上，语气冷的吓人，“现在呢？”

阎向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嘴角的血珠滴答落在了地上。

“现在你也没事儿吗？”秦亦生红了眼，看着他。

阎向迹没回答。

秦亦生快气死了，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响指，禁锢住了那匹狼体内纷飞的黑雾。

秦亦生合并二指，闭眼念诀。

丝丝黑雾变成了金色的飞絮，融成一团，飞入了阎向迹体内。

秦亦生睁开眼，那匹狼已经变为了空壳，阎向迹跪在地上喘着气。

“幸好是我在这儿，如果它伤了投胎转世的魂魄们怎么办？它体内都是你的魂魄碎片，如果我刚才就下杀心让它魂飞魄散怎么办？”秦亦生唰的撤了结界，单膝跪在了阎向迹身前，“你他妈告诉告诉我，你要是因为这么个实验死了，我们怎么办？”

阎向迹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扯了个笑，“没，没事的，我有分寸。”

秦亦生看着他的笑，只感觉心脏受不了了。

秦亦生叹了口气，一把把他抱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不用怕。”

阎向迹依旧笑着，眼眶通红，攥紧了秦亦生的衣袖。

“小封不会有事儿的。”秦亦生抱紧了他。

阎向迹左臂上流着血，心也抽着疼，但他知道这点痛比不上封笙诅咒发作时的万分之一，他的声音很轻，“……真的吗。”

秦亦生点点头，“真的，我们都会救他的。”

阎向迹笑着闭上了眼，眼角一滴泪滑落。

“可是就算我父亲，他成功的把握也只有百分之八十，”阎向迹闭着眼说，声音在发着抖，“我得努力补上那百分之二十。”

秦亦生想不出安慰的话，只揉了揉他的脑袋。

阎向迹咳了两声，擦了擦嘴角的血，左臂疼的发麻。

秦亦生松开他，盖住了他左臂上狰狞可怖的、被撕咬出来的伤痕，闭眼念诀，帮他疗伤。

阎向迹揉了揉眼睛，“谢谢先生。”

秦亦生看着他的胳膊，真的心疼，“以后不许自己做这种实验。”

阎向迹笑着挠了挠头，没说话。

“你这样只会浪费自己的魂魄，等到给小封换魂魄的时候危险就更多了。”秦亦生说。

阎向迹瞪大了眼，“什么？”

秦亦生满脸信我的点了点头。

“那我一定不会再做这种实验了。”阎向迹保证道。

秦亦生松了口气。

“其实刚刚，我刚给它换完魂魄的时候，它状态真的特别好，”阎向迹看着他的狼，“但好像是缝合出了点问题，它忽然就失智了，还攻击了我。”

秦亦生皱了皱眉，“当然，你的魂魄出来了，它就会不安，就会发疯。”

“那封笙呢？”阎向迹小声问。

秦亦生愣住了，“什么？”

“那封笙会这样吗？”阎向迹又问，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秦亦生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哑。

“他会不会也失控，也发了疯一样要离开我，”阎向迹说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也变得认不出我。”

他们之间的结局，只能是这样或者生死相别吗？

阎向迹从没这么无助过。

连怪谁都不知道的无助。

“不会的，”秦亦生看着他，给他擦眼泪，“想什么呢？不会的。”

阎向迹笑了笑，没说话。

秦亦生叹了口气，又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阎向迹攥紧了秦亦生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带着哭腔闷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秦亦生呼吸一滞。

“是真的喜欢……”

“为什么你们都不懂我……”

少年破碎的哭腔之中，身后的金色魂魄碎片炸开一朵朵烟花，灿烂又热烈，惊艳又孤寂。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不懂什么是喜欢，我怎么不懂，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阎向迹哭着说。

秦亦生算是看着阎向迹长大的。

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哭成这样。

他现在是有多绝望。

“我懂。”秦亦生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他的魂魄在翻飞，“我懂……”

阎向迹哭着，金色的飞絮缭绕在他周围，带着汹涌的爱意。

也许他的爱从来都是热烈又真诚的，只是不曾有人注意过，所以才在此刻突然显得万般痛心。

……

秦亦生扑通倒在了床上，开始放空。

刚把小阎送回长缘山，老阎又叫他聊了聊北海墓园扩建的事，现在终于躺在了床上。

这里是他地下的家，往生山上，也是妘安的家。

他们一般晚上送完人都在这睡，第二天早上再该上班的上班，该划水的划水。

阎向迹这个样子他真的很担心。

阎向迹向来能把自己控制的很好，可是今天他这一身血淋淋的样子真的让秦亦生吓了一跳，阎向迹就好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跟平常严苛死板的他判若两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封笙——

他的竹马、搭档、爱人。

秦亦生揉了揉眼睛。

算了吧，这事儿要发生在他和妘安身上，他肯定比阎向迹还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