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级就是一个境界，而使劲踮高脚尖、伸长脖子才能窥探到大陆中坚力量的一个小角的他们，又哪里能抵抗得住这种鼓动呢？

魂宗的级别，魂王的实力，谁不想要？

把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后，雾韵在掌心中召出第一武魂，“以我自己为例，武魂是金环串成的锁链，又硬又重，好像除了把敌人捆住，就没有什么用了。”

“链子一鞣，夸张点说，能把人打个皮开肉绽，但大多数情况下攻击性都不是很强。”

“它本身又不太听话，有可能在我刚出招的时候，锁链就自由飞翔了，或者‘出师未捷身先死’，扑棱两下就摇摇欲坠，根本不用对面动手，我就坐以待毙了，是吧？”

她幽默的口吻很好地调节了屋内的气氛，大家面露微笑，凝神细听。

比比东忍俊不禁。

单从讲课的趣味性来说，雾前辈还是比那老头子强出百倍的。

她远远望去，那条锁链黄澄澄的，链身萦绕着一圈淡金色光辉，还隐隐传出一股神圣深邃的气息，外观上看起来就绝非普通器武魂。

“所以，修炼之初，我第一步做的就是与武魂磨合，这并不是说，作为魂师，我要驯化武魂的野性，而是要尝试摸清它的‘脾气’，就像与人相处一样，了解对方的特点，才能对症下药。”

雾韵余光捕捉到少女唇角的浅笑，心房一暖。

不过她又很快把目光移开，继续娓娓说道，“在这一过程中，我发现它能随意延展、分化，长度与数量都是没有上限的。”

锁链脱手，雾韵任由它在空中浮动，然后猛地伸缩、分裂，“学会灵活地操纵它是发挥其功用的关键。”

“我固然可以用魂力来远程控制这么多的锁链，但站上比试场地时，手里没有兵器是一件很令人紧张的事，毫无疑问，主链必须在手负责攻防。”

雾韵停顿了一秒，“这时，我不禁思考，既然我的链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能不能双管齐下，左右手同时出击，达到1＋1＞2的效果？”

“训练之后，我发现答案是肯定的。”雾韵展露笑颜，双手各持一条金链，链条顺滑地旋转，速度之快，让众人把眼珠子瞪累了都看不清它们的残影。

唰地收回锁链，雾韵接着道，“而第二次了解它的特点是受魂技的启发。我的第一魂技可以将锁链变成剑的形态，第二魂技则是让锁链以曲线轨迹运动，这使我意识到：我的武魂有无限可能。”

“形态上它千变万化，动起来时，它又灵活无比。”

雾韵一边说，一边牵引魂力往武魂上游走，一条条长链眨眼间变成一柄柄利剑，椭圆状的套环也化作锋利的尖齿缠绕在剑刃之上。

“因此，我内心萌生出了一种想法：锁链本身控制性强，攻击性弱，但变成链剑就能弥补这一缺点，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让它变换成各种各样的武器，借此来增强我的攻击力？于是，我有了自创魂技，凌霄二十四击。”

金光频闪，链枪、链剑、链鞭、锁链等各不相同，又都灿灿生辉的兵器排列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我自创魂技的思路。抓住武魂特性，从某一个小点下手，不断挖掘，说不定你就会收获惊喜。”

雾韵说完，手一挥，锁链横甩，枪剑齐飞，刮起一阵骇人气旋，威风凛凛地迫近座位上的学生们。

众人立马缩起脑袋和脖子，避开链条的扫堂腿，更有甚者急忙从凳子上跳起，嗖地闪到旁边，链剑与其擦肩而过。

“吓唬”完他们，雾韵看着惊魂未定的学生，说：“自创魂技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也是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的，它不像魂环，获取时年限就已经固定，不管日后你修炼到什么境界，只要你在变强，自创魂技也会一起进步。”

“因为这是由你和武魂共鸣相通后生成的专属魂技，它将永远跟随你的脚步，见证并参与你的成长。”

实物演示的效果是显著的。虽然雾韵有意收敛施加在武魂上的力量，但几乎所有学生都被那锁链背后掩藏不在的超凡气息和巨大压迫力震慑到，并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畅想起自己拥有自创魂技，成就魂斗罗时该是怎样地意气风发。

比比东也颇有感触。

正是因为自创魂技太稀罕，没有现成的例子作为考察对象，所以她只能从书本上了解，至于到底如何去创造魂技，其实是有些模糊的。

她的修炼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又有双生武魂的资质在，专注于魂力提升就足够让比比东远超同辈，故而此前她也没真动过自创魂技的念头。

了解自己的武魂，和他们建立联系，创造出受益终生的魂技么……

听起来很让人心动。

正当大家沉浸于自创魂技的美好遐想中时，雾韵又话锋一转，“但是不要忽略自创魂技的前提，它对天分的要求很高，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上这条捷径。”

此话一出，雾韵顿时接收到一群群来自四面八方的，充满埋怨与委屈的眼神。

她笑着摇摇头，“所以，对于想要突破，却实在无法获得自创魂技的同学，老师还有另一个妙招要介绍给你们。”

“那就是——武魂融合技。”

比比东微愕。这虽然比自创魂技难度低，但也是一个让大多数魂师“心向往之，而不能轻易至”的东西。

“顾名思义，武魂融合技是由多人合作产生的技能。它的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能将融合者的实力提高一到两个境界。”

“可是，武魂融合技不是要求魂师的武魂完美搭配或者是互补吗？”一名蓝发少女提出疑惑，“老师，我们的武魂都八竿子打不着。”

比比东小幅度地点头表示认同。

武魂殿天使一脉恒久远，但六翼天使自有一套修炼方法，并不与外人共同接受训练。

某种程度上来说，身处武魂殿学院的他们都是“散兵”，只不过碰巧凑到一起了而已。

“目前魂师界的确是秉持这样的观点，但书本上的知识未必就是对的，只有经过我们实践检验的、让我们从内而外认可的东西，才能记得更牢固，掌握得更好，是不是？”

大家若有所思。

雾韵：“举个例子。菊斗罗和鬼斗罗这两位长老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他们的融合技‘两极静止领域’无人不晓，但他们的武魂分别是植物奇茸通天菊和本体鬼魅，试问这二者的关联是什么？”

“这……”学生们还真找不出什么头绪。

“由此可知，武魂融合技产生的基础并不是武魂属性相合。我曾与人修炼过武魂融合技，她是兽武魂，我是器武魂，但我们一样能创造出非常厉害的融合技。”

“植物武魂和本体武魂可以融合，器武魂和兽武魂也可以融合，推而广之，任何武魂从理论上讲都有融合的可能。”

“武魂融合技产生的决定性条件是魂师与魂师间极高的契合度，也就是看你和同伴有没有足够的‘默契’。”雾韵侃侃而谈。

比比东听得入神。书上缺少的、有误的内容都被雾韵补充、修正过来，她采用的例子也很浅近，随手展示出的一点儿东西就足够让他们心悦诚服。

雾前辈是个言之有物的好老师。

蓝发少女受教地点头，又好奇地追问，“老师，您刚刚说，任何武魂都可以融合，难道属性截然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武魂也能融合吗？”

“比如水与火，光明属性和邪恶属性，它们真的能融合吗？”

光明与邪恶……

比比东捏紧手指。千寻疾曾目光炙热地对她说，她的死亡蛛皇和噬魂蛛皇都是纯粹的、接近完美的邪恶属性武魂。

他虽名义上是她的老师，但给予她的实际教导并不算多，因为天使是神圣无瑕的武魂，他们的修炼之道不同。

“现存的武魂融合技实例中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极端情况，我不能保证属性相反相克的武魂一定可以融合，但我认为这是有可能的。”

“因为我是中性武魂，我的搭档则是邪恶武魂，我们就成功融合了，我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雾韵将几滴紫、蓝、绿颜料滴入杯中，红色的液体顿时被浸染得不成样子。

“事实上，物各有性，千人千面，就算是同一属性的武魂，由不同魂师操纵起来，产生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能不能融合，关键要看魂师之间是否心灵相通，你们自己能否控制住武魂，让它顺你心意而行。”

“邪恶属性武魂未必代表魂师品性卑劣，光明属性武魂也不意味着魂师就高尚正直，武魂赋予你的东西最终呈现出什么样的结果，在于你的意志和行动。”

比比东舌尖轻抵上颚。是了，光凭武魂为魂师定性不可取，世间一切都不能一概而论，而应该具体分析。

“在我看来，培养无双默契、建立深厚情谊，这就是武魂融合技的秘诀。”雾韵用手背叩了叩杯子，示意大家观察杯中的液体。

“当然，努力克服个性、调和彼此，怎样才能让你们的融合造就绚丽的色彩，而非一团混浊，这是你们必须经过审慎思考、反复磨合才能找到答案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各位可以任选自创魂技和武魂融合技中的一种进行修炼，并在秋季向我展示你们的学习成果。”

霎时间，少年们变得一脸土色，感觉天都塌了。

两个月听上去很长，可这两项技能二十年也不一定能习得啊！而且，哪有老师第一堂课就布置如此艰巨的任务的？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面相柔和的人竟是个笑面虎。

也有人不这么想。

比比东向来喜欢挑战，对自己要求又格外高，既然老师学识实力俱佳，学生也有想法有能力，她不觉得前路漫漫无所期。

何况雾韵提供了两个选择，照顾到不同人的心理，她认为……雾韵真的很好。

“不必太过焦虑，我并不是要你们真正练成它们，而是要你们努力去摸索，认识自己与武魂，或熟悉其他魂师，学会通力合作，最终让我看到你们的进步和体悟。”雾韵微微一笑。

大家稍微松了口气。

“下次我们上实战课，提前在外面集合好。”说完这句，雾韵径直走到教室最后，对比比东轻声道，“出来一下。”

心颤了下，比比东起身跟上，俩人来到空地。

“袖子怎么了？”雾韵的语气仍是那样温柔。

她面露关心，浓墨般的长发上流淌着些许金光，看起来十分秀雅。

比比东微怔，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稍显脏污的袖口，颊侧鼓起一抹淡红，另一只手轻覆上去作为遮掩，“和魂兽交手时不小心碰到了。”

“去看医师了吗？伤口处理了吗？”

“……嗯。”

“那就好。”雾韵似是放心了，又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如果还疼的话，可以服用这个丹药，止痛效果很好。”

她魂导器里缓释丹库存充足。

“谢谢。”比比东眸中划过一丝诧异，接过药瓶，堆积已久的困惑在喉咙里排山倒海般翻滚不止。

“不客气，回去吧。”

见雾韵要走，比比东终于忍不住问，“前辈，你怎么会突然来武魂殿学院当老师？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害她遇险又帮她脱险，二者足以相抵，不需要再额外补偿她什么才对。

“事情办完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恰巧遇到鬼斗罗，于是就接受他的邀请了。”雾韵笑。

邀请？比比东咀嚼这两个字，觉得没那么简单。

鬼魅性格孤僻冷漠，不喜交际，也没月关擅长沟通。

如果真是拉雾韵入伙，按理老师该派菊长老去办才对，鬼长老是敏攻系魂师，行动如同魅影般神秘莫测，常做的工作是——探查情报和刺杀。

在她暗暗思忖的时候，又听雾韵说，“对你好，是因为我对你，一见……”

一见？比比东唇瓣张开一条细缝，莫名带着点儿紧张，安静地等待下文。

“一见如故。”雾韵笑眼如月，“我很欣赏你，好好加油，再见。”

一见如故……

真奇怪。自己看到她时，心底好像也会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到底是为什么呢？

比比东久久地望着雾韵离开的背影，心湖轻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