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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番外三 八千尺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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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并不是真的要责怪比比东与雾韵,可是除了她们,还有谁能任由自己宣泄那份痛苦呢?她是那么孤独的一个人。

见千仞雪安静下来,比比东才舒缓语气,从高座上起身,“作为你的母亲,我自然和千道流一样都希望你能取得最大的成就,他自己都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我又何必阻止他?”

千道流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

“我知道,最疼爱你、关心你的爷爷不在了,你肯定很难过,但是。”比比东缓缓屈膝跪在千仞雪旁边,轻抚她的侧脸,用她从未听过的温和语气说,“你还有我。”

泪染双睫,千仞雪怔怔地望进那对柔情缱绻的红眸,比比东没有避开目光,而是平和包容地任她打量。

“妈……”千仞雪禁不住埋入她的怀里,抽泣着喊道。

她只有她了。

比比东浅浅拥住她的背,手徐徐触碰那淡金色的发丝,予以无声的安慰。

看到这一幕,雾韵脸上旋开一抹动容的笑,精神世界里响起比比东的声音:你先回去吧。

闻言,她没有迟疑,放心地转身离去,替她们关上殿门,并低声对值守的士兵吩咐,“除非里面有人出来,不许任何人擅闯教皇殿。”

“是。”

雾韵相信比比东会处理好一切。

寂静的大殿里低泣的声音无限放大,千仞雪的情绪无法很快平复,比比东一下一下地顺着她柔软的长发,心下感慨:原来是这样的触感。

衣襟被盈盈泪光沾湿,比比东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轻叹息,“我当然可以尽我所能护佑你,不要求你飞得多高,只要你能平安快乐就好。可我心底期望你拥有自保的能力,那样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照样能活得安逸自在。”

“所以我不能做出妨碍你完成九考的事,哪怕我知道你会伤心,会痛苦。”她微微笑了笑,“况且,我也不差多这一件让你记恨我的事。”

千仞雪哭得眼尾晕红,本是后知后觉有些丢人,不好意思抬头,听她这么说,登时揪紧比比东的衣衫,也不做鹌鹑了,猛地抬头,“我……”

她屁股往后挪了两步,至少是退出比比东的怀抱了,然后侧转过头,用手背蹭蹭湿润的脸,不去看对方,声音很轻,“我早就……不恨你了。”

见此,比比东取出手帕递给她,又调动魂力烘干胸口洇湿的布料,背过身,举目仰望透明的穹顶,淡淡地说,“你该恨我的。”

一直以来,她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千仞雪交谈,心底也很抗拒诉说自己的情感。

毕竟她们的关系那么难堪,几乎全部的相处片段都是以不愉快收尾,而错又不在她俩身上,所以比比东甚至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比比东深谙营造一份良好关系的手段——双向的付出。她不可能永远让雾韵替她出面,也不可能一味等待千仞雪的主动。

而眼下,或许就是她唯一愿意、可以吐露心声的时机。

“你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光,而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爱你。”比比东眸光渐渐晦暗。

“我发自内心地厌恶承载着我的仇恨降生的你,厌恶你的金发,厌恶你的天使武魂,厌恶你的一切。”

“起初我也是真的想要杀掉你,你本就不该出生,只是最后一刻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收了手。可不杀你已是我的底线,纵然你再乖巧再懂事再可爱,你也不能奢求我爱你,那是强人所难。”

千仞雪心酸。

“但那不是你的错,因为你从来都不被允许知道事情的真相。”比比东垂眸,“所以,我赶走你,冷漠地对你置之不理,从未照顾过你,这些都足够成为你恨我的理由。”

“互相怨恨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恨比爱长久,不是么?”她似是自嘲地继续说,“只不过,雾韵的话让我有了些感触。”

空气安静了几秒。

“你能相信我们都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么?”

千仞雪惊愕抬眸,比比东轻笑,侧转身子,“在这本书里,唐三是正义的光荣的,武魂殿、你我是罪恶的,故事的最后是我们与唐三的决战,你以破碎神位为代价想要与唐三同归于尽却不行,紧要关头我替你挡下了修罗魔剑,恳求唐三放过你。”

心口突地钝痛,千仞雪眼眶中重聚水光,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她的母亲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我看见你在哭,想要摸摸你也没有力气,只能遗憾地闭上眼。”比比东敛眸。

“雾韵说,我们内心深处是在乎对方甚至是爱着彼此的,奈何种种限制之下,只能以死作结,达成恩怨相消。其实我知道,我想你活下去并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我的不忍。”

“我无法否认,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的骄傲,甚至是倔强,都来源于我。”

“你的人生也与我相似,很早就一个人孤单地生活,身旁没有亲近的、可以依靠的朋友。”

“我梦见的结局中,你悲伤地看着我死去,也像极了多年以前母亲殒命后想要挽留而不得的我。”

“同病相怜,才是让我改变想法的真正原因。”比比东目光柔和了些许,“我也知道,你对我过度的在意更多地也不是因为爱,或许是因为执着,或许是怨恨,又或许是傲气使然。”

千仞雪轻微地点头。她那么对待自己,她怎么会爱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对她的恨意都远大于爱。

如果雾韵不曾将真相告诉她,她与比比东的感情大概就像一张薄薄的纸,无须风吹,一个微不足道的呼吸就得以摧毁掉。

“只是,不怨恨、不迁怒与关心、爱惜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我可以不与你针锋相对,但有没有必要与你缓和,亦或更进一步,朝一对正常的母女靠近?在审视完我们的关系后,我产生了这样一个问题。”

大抵世界上确实有母女连心一说,不然为什么她们的思想会同频共振呢?千仞雪闷闷地想,悄悄拂去眼角的泪。

“爱是一个奢侈的字,它离开我太久太远了,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我始终不愿深入思考。”比比东略显伤感,却很快又牵起唇角,“但是当我徘徊逃避时,却有人一直把我推向你。”

雾韵吗?千仞雪竖起耳朵。

“坦白讲,她和我根本是两类人,我的算计与防备她都毫不在意,甚至甘之如饴,令我一度困惑不已。可是她一直很有耐心地坚持,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温暖我,让我开心。”

“那种世界被她包围的感觉,我难以言说,但我知道它在深刻地动摇我的心。”

二十岁以后,比比东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她痛恨这个丑恶的世界,学会用光鲜亮丽的表面作伪装,把冷酷残忍的内里隐藏。

被仇恨与怨怼吞噬的她不会去考虑对谁好还是不好,所有人在她眼中只有能利用和不必理会两种意义。

然而,无微不至的关怀会重新滋养、浇灌出感性的花朵。比比东又尝到了被爱的甜味,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有机会分出心神想,或许她也能捡拾起温暖的碎片,对别人施与爱。

“所以我对你作出承诺,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的,只要我能够给,我都愿意给予。”

比比东完全转过身,正对千仞雪,直视她,手指微蜷,“我希望现在迈出这步还不算太晚。”

自蹒跚学步起渴求的情感,终于在她以为世间无人会再爱她的时候奔向她。

千仞雪从地上站起来,还与幼时一样,面上带着迟疑,双腿却坚定不移地朝母亲的方向走去。

“不晚。”倚在比比东的肩头,千仞雪哽咽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要不是因为我挑衅唐三,金鳄叔叔和青鸾叔叔也许就不会……”

比比东微怔,旋即明白过来,轻拍她的后背,“他们不会怪你的。换作是我,也极有可能会做出和你一样的举动。”她也有年轻气盛的阶段。

“但你应该从中吸取教训。”比比东指腹轻揩她留下泪痕尚且湿润的脸颊,“失败了就失败了,退一万步讲,一切还可以从头再来。可若你放不下失败,放不下错误,迈不过那道坎,才是真正输得一败涂地。”

千仞雪轻轻点头,带着鼻音说,“我记住了。”

晚上雾韵训练结束,洗去浑身疲惫后就高高兴兴地来到餐厅吃饭。有什么比奋斗一天,再饱餐一顿更美好的事呢?

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余光瞥见比比东迟迟未动筷,雾韵随口问,“没有食欲吗?”

“白天太累。”比比东神情恹恹。

雾韵咬筷,“不是和往常一样处理公务吗?噢——下午和千仞雪谈得怎么样?耗费了很大精力?”

下意识地摸摸锁骨附近,好像还留有眼泪的余温,比比东微叹,“她边哭边听,都是我在说,当然很累。”

“哭了啊,我记得在天斗时她也哭了。”雾韵回想,调侃道,“好哭算是她独特的性格特点吗?”

据雾韵所知,这是千仞雪第三次流泪,和她平日里冷冷淡淡的高岭之花形象放在一起看实在有趣。

比比东不答,夹起一片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反正爱哭这点肯定不是遗传她,她和眼泪这两个字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见一次面。

“不过,这也很可爱哪。就算她长得再大再高,对外人再傲再冷,在你这里,她都还是个孩子。”

“反过来,你在她心中也永远有着母亲的身份,所以她在你们独处时变成一个‘好哭鬼’实属正常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说法呢?大概就是猫克鸟,母克女,上克下?雾韵被自己的想法逗乐。

“她要是听你这样说她,估计得气急找你干一架。”

以千仞雪那嘴比嘉陵关城墙还硬的、格外要面子的性格来说,哪里能听得好哭鬼这样的评价?

“那到时候就要依仗冕下保护我了。”雾韵眉眼弯弯。

筷子尖敲了敲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比比东似笑非笑,“你和她不是喜欢较量么?我怎么好意思插手你们的对决?”

到现在还记着这茬呢?雾韵目含嗔怨地看了她一眼后,采取食不言战术,装没听见,埋头一个劲儿吃饭。

“好哭啊……”比比东悠悠道,“在我面前掉眼泪,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可以包容她的脆弱。

雾韵扒拉完最后一团米饭,“这话你应该当着千仞雪的面说。”

比比东拿过纸巾替她擦擦嘴角,被雾韵接过后,她说,“行胜于言。”

今天把一辈子的好话都说完了,她是不可能再去跟千仞雪倾诉衷肠的。

看出她隐藏在八风不动神色下的别扭,雾韵也不揭穿,摸摸肚子,发出感慨,“吃得好撑。我要出去转一圈消消食,你去吗?”

“嗯。”

她们很喜欢一起散步,很舒服。不一定要一直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常常是安静地并肩而行,或是差那么两三步,再在对方侧目的时候,慢腾腾挪到她身旁,相视一笑。

这样就足够悠闲快乐。

-

自打敞开天窗推心置腹一番后,比比东和千仞雪足足一周没有见过面,倒是听雾韵说,对方来找过她一次,大致表达了“你要赶紧成神,我们再一较高下”这样的意思。

对此,教皇冕下表示:“挑个离武魂城远点儿的地方自生自灭去。”

教皇殿经受不起两位的摧残,何况武魂城才重修没多久,御之一族都不乐意那么快又开始加班。

这天,比比东照例在教皇殿的书房办公,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靠近,下一秒两声“叩叩”传来,门开,果然是千仞雪。

“我要接替爷爷,做新一任大供奉和斗罗殿殿主。”千仞雪目不斜视。

“写好申请,然后递交到长老殿,经由长老会议一致商讨决定申请是否通过,你连武魂殿里办事最基本的流程都不清楚么?”比比东翻看文书,头也不抬。

继任教皇以来,比比东特别注重维护武魂殿内部的各种秩序。虽说长老殿里最有权力的供奉们常年不管事,但若是千道流真有意做什么,其余六位供奉只会认大供奉的话行事,毕竟武魂殿信奉的是天使神,作为天使后裔的千家把持着相当大的话语权,教皇是无权干涉供奉行动的。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比比东已成神,无论是实力还是权力都无可厚非达到巅峰,她最近就正在盘算如何进一步合理瓦解供奉们的势力。

千仞雪微忿,她当然知道比比东说的那些内容。

或许以前她还能直接向千道流提出请求,让爷爷为自己安排,但她明白如今长老殿基本都是比比东的人,她在武魂帝国的号召力和威望并非自己所能比拟的,所以千仞雪不可能公然与她叫板。

不过,即使她现阶段影响力不如比比东,也是新晋天使神,千道流之孙,堂堂正正按流程走是铁定能拿下这两个职位的。

仞雪之所以先来跟比比东说一声,是因为……她想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上次回去后,千仞雪一连好几天都在羞窘的情绪中无法解脱。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我疯了吗?怎么能在比比东面前毫无顾忌地哭?比比东是不是也疯了,那么和颜悦色,还一点一点地言明长久以来的心理活动。

她多想一觉醒来就能失去那天的记忆,事实却是,越想遗忘,记忆就越是牢固。

千仞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比比东的温柔,她不习惯也不适应,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去找她。

结果就是,比比东还是原来那个比比东,一开口就让千仞雪只想呛回去。

正当她要拿出准备好的申请,冷脸往桌上一拍时,又听比比东认真地问:“你真的决定好了?”

千仞雪微微皱眉,她自然是考虑周全才会行动。

“虽然供奉和斗罗殿殿主两个职位很少参与武魂殿事务,但是有实权就意味着一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必须出面。”

“我以为,前二十年你都被千道流和武魂殿的事推着走,现在会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

这几日千仞雪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她想也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可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自小被责任教育压着,她的心性已然定型,无法潇洒地说走就走。

“如果你内心并不乐意再掺和到凡俗杂事中,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比比东自如地动笔,眉目低垂,“有胡列娜接替我的位置,你,可以选择自由或者留下。”

心湖泛起水波。千仞雪讶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胡列娜被立为圣女的原因会和自己有关。

似乎当她们的关系向好发展时,所有她不曾察觉到的细节都会自动跳到她眼前,告诉她,比比东心里是有独属于她的一席之地的。

千仞雪嗓音微涩,轻轻把申请亮出,“我要是没有决定好,怎么会来找你?你还是……不了解我。”

比比东抬头,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不冷不热地应了声,转而目光幽深,夺回主导权,“那你来教皇殿做什么?”

“只是事先打声招呼,防止长老会议上有人心生不满,暗箱操作。”千仞雪条件反射地刺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笔尖猛地用力,比比东太阳穴突突,重重搁下笔,红眸不善地眯起。

这到底是什么破烂脾气?好心当成驴肝肺。她真是懒得再管她了。

星斗大森林里,刚吸收完一枚十万年魂环的雾韵心情大好,欲转身回家,不料树林间突然飘出一道身影,她不由神经一紧。

是什么人?竟然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

“……少主?”雾韵纳闷,千仞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仞雪吹落手上把玩的金羽,飞到她身边,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真的要和她结婚,过一辈子吗?”

雾韵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啊?”

“她的脾气,你是怎么忍受得了的?”千仞雪自顾自地说,“她那种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枣的作风,不是很讨厌么?”

“不对。”千仞雪又自我否认,“她对你应该挺温柔的吧?”

雾韵局促地挠挠脸颊,“还好吧,我蛮喜欢她的脾气。”

教皇冕下早就步入成熟期,现在又志得意满,事事顺遂,情绪可以说是分外稳定。

就算偶尔霸道一下,雾韵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千仞雪好看的紫眸里浮起星星点点的不解,半晌,她抵着下巴问,“你们吵过架吗?”

显然她对比比东的温柔极其不适应,也没有太多案例足够拿出来分享,但和对方吵架的经验还是比较多的,尤其是小时候。

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相处久了,怎么可能不吵架?不过我们很少吵得起来,顶多算得上小小的摩擦吧?”雾韵笑笑。

“她的确很会挖苦人。”千仞雪想,比比东气人的功夫已臻化境。

“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雾韵微赧,但眼睛又亮晶晶地看着她,“你不觉得她凌眉厉目时气场很足,还很漂亮吗?盯着她看久了,就不想争辩了。”

而且她们大事上意见基本一致,所以本身也不会吵得很激烈。

“……”

千仞雪不知该何言以对,也许她不应该来找雾韵,更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

“对了,少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似乎也有点难为情,雾韵主动转移话题。

“对你稍作督促而已。”千仞雪恢复高冷的姿态,顿了顿,又说,“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她们即将要成为一家人,没必要这么生分,再者,她本来也是把雾韵看作是“朋友”的。

雾韵愣了下,然后从善如流,“好。”

望着她清亮的杏眼,千仞雪心房忽地柔软。

她很庆幸,雾韵来到斗罗大陆,来到比比东的身边。

如果母亲的爱人是雾韵的话,不仅不会伤害比比东,连带着自己也会很幸福地度过余生,对吧?

她只认可雾韵成为母亲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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