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雾韵第一次说爱字。

“那‘盖世龙蛇’夫妇携手走过大半生，的确情深，但感情的厚度和时间的长度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比比东避开她含笑的目光，保持镇定，接上前面的话。

停顿几秒，她又言辞不屑地道，“何况他们的实力也不够看，除却菊、鬼两个封号斗罗，其他魂师的武魂融合技能唬得住谁？”

这个“谁”，专指封号斗罗。91级以下的魂师显然不属于比比东的在意范畴。

“有你做我的搭档，我们的武魂融合技形成后一定会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雾韵见缝插针送上彩虹屁。

要想成功安抚教皇冕下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就要牢记直白、反复、真诚六字真言，持之以恒地实践，并适时打出组合拳。

雾韵捧着能堆满教皇殿数量的爱心，一个个往下投，日渐累积，无底洞的外壳被揭掉，露出内里，实则就是一口深点的井罢了。有底说明迟早能填满，只是需要多费些力气，她是个吃得了苦的，耐心也充足。

“……你的第二武魂还没有上魂环，也极少使用，没有第一武魂来得熟悉。所以就尝试用我的武魂与你的锁链融合吧。”说出的话很理性，但比比东上扬的唇角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死亡蛛皇和噬魂蛛皇一左一右趴在雾韵腿边，她蹲下轻抚两只大蜘蛛，好奇地问，“要让我们的武魂先接触一下吗？”说着，手掌往前一递，灿金的锁链躺在上面。

目睹两个武魂自觉又主动地凑近雾韵，比比东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她接过锁链，双手拉扯几下，“嗯。我们是兽武魂与器武魂，结合起来的力量应该是比较全面的。”

多属性的东西是会比单一的要给力一些。武魂殿长老佘龙的武魂真身就是器魂真身兽魂化，既有器武魂的坚韧强势，又有兽武魂的强悍肉身，比普通的武魂真身要可怖得多。

“通常融合成功后会有一个魂师作为主导吧？我来限制对方，你负责攻击，岂不是两全其美？”过了一阵，雾韵说。

“不错。”

牵引魂力往锁链上走，比比东给了雾韵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也尝试与死亡蛛皇武魂产生联系。锁链与蜘蛛化作两道庞大的金、紫色虚影碰在一起，俩人身上各自飘出九圈与七圈魂环，黄、紫、黑、红四色十六道魂环飞快旋转升空，耀眼的金紫色光芒交融。

四目相对，她们同时感受到一股温热柔和的气息在体内游走，脑中仿佛注入了一泓清泉，把所有隐藏于深处的负面情绪全部涤荡干净，精神与心灵收获空前的平静与舒适。

比比东执起雾韵的手，与她掌心贴合，十指紧扣，纯净绵厚的能量伴随一道白光倏然荡开，雾韵的身影消失，比比东下半部分身体变成八条犀利的蛛腿，眉心处淡金蛛纹闪亮一刹，朱红的长指甲划过腰间，拨弄着缠绕于上的金链。

她眼神一凛，层层叠叠的锁链如闪电骤然划破长空，首端黑色三棱锥状的尖物洞穿坚实的墙壁，又横扫一圈，四周的建筑物相继轰然坍塌，比比东摆动蛛腿避开。她的速度也得到了极大增幅。

“破坏力真惊人。”比比东心间响起雾韵的声音。

由她本人变成的锁链能够自主进行攻击，又因俩人已融为一体，心灵相通，所以无需开口，比比东的想法便能被雾韵捕获，锁链的移动与进攻方向都可以随她心意安排。不得不说，比镰刀方便。

比比东红唇一牵。刚才已经收着力打了，不然周围都会化作一片废墟。

后面几天她们不再局限于封闭的室内修炼，渐渐总结出武魂融合技的各种效果。二人的融合技名为“诛寂”，以比比东为主导，全面增幅她的能力，因彼此融合度颇高，所以杀伤力直追神明。

诛寂影响范围内的魂师魂力被压制70％，由雾韵所主控的攻击“链灭”也将对敌人造成两种限制性伤害。一旦被金链刺中，首先会进入眩晕状态，其次链前尖锥可呈花瓣状散开，释放出死亡蛛皇携带的剧毒，不断侵蚀魂师的体力。

换言之，只要武魂融合形成、锁链命中目标，对手就只能面临被比比东单方面击杀的结局。这个异常霸道强劲的技能，将俩人的控制力发挥到极致，又大大提高比比东的攻击力，一般封号斗罗碰上根本遭受不住。

在磨合的过程中，二人对武魂的领悟更上一层楼，雾韵通过冥想获得魂力的过程也轻松不少。小半个月的功夫，她们已将武魂融合技修炼到炉火纯青。

这日结束修炼后，雾韵与比比东一同从教皇殿返回寝殿。

“没想到，武魂融合技的威力这么大。”几乎隔上两三天雾韵就会感慨一下。

比比东微昂下巴，“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研究它？借助于武魂融合技，许多魂师能够达到与封号斗罗相媲美的实力，这比单纯修炼到91级以上要来得快且简单。只不过封号斗罗一般都特立独行，孤高自傲，很难有相契合的同伴。”

“不过，如果遍地都是封号斗罗或武魂融合技，那离天下大乱也不远了。”雾韵耸耸肩。

封号斗罗有极强的自尊心是不假，但要相信他们真将“不对低级魂师出手”奉为圭臬，未免过分天真。作为魂师界的巅峰存在，他们大多属于非自由势力，一旦出现威胁到所处阵营利益的存在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坐得住。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样。”

余光注意到比比东的神色，雾韵摸摸肚子，“训了一天有些饿，不知道今晚吃什么。”

比比东被她转移注意，无奈一笑。

教皇寝殿门口，千仞雪遥望并肩而来的俩人，不知为何，心里泛起轻微的涟漪。

这与她所熟悉的、印象中的比比东不同。教皇待人既亲切也疏离，她的笑中有几分真心，一般人往往把握不准。此刻她脸上的笑容也是浅浅一层，但舒展的眉眼和悠闲的步伐都表明她的高兴是发自内心，不掺杂任何虚伪的。

落日的余晖斜照在人头顶，晕染出一圈暖黄色光芒，笼在比比东的面庞上，衬得她全身的气质更加柔和。

像只收起利爪的大猫。

见到千仞雪，雾韵颇感惊讶，比比东的表情也淡了些许。

“少主，你来了。”

“嗯，我通过了天使神考的第一关，爷爷很满意我的进展，允许我放松一下再继续。左右无事，我便来看看你。”千仞雪掩盖住眼底的不自然。

到这座宫殿前，要说只是为了与雾韵见面，恐怕也没人相信。她不小了，但还是期冀着把好消息分享后，能够得到除千道流之外的认可与赞赏。

雾韵真诚道贺，“原来如此，恭喜你啊。”

“虽然算得上快速，但距离实现你的宏伟目标还差很远。”一道清越的声音爬上雾韵的话尾。

千仞雪刚要生气，就见说话的人从身旁经过，侧眸看了她一眼，红眸中盛着从前对她格外吝惜的温柔，“继续努力吧，小雪。”

唇畔的笑轻轻飘过，比比东抬步闪进殿内，千仞雪还没回神。

教皇冕下是非牛顿流体，吃软不吃硬。当别人朝她走完九十九步，她才会暗暗挪出试探的一小步，然后步子就会逐渐变大，可爱得很。雾韵熟练地解读比比东的言行。

“继续努力吧，少主。”在千仞雪要恼羞成怒的前一秒，雾韵发出邀请，“要进去坐坐吗？我刚修炼回来，正准备吃饭。”

“不打扰了，改日再叙。”带笑的眼与微勾的唇示人时间仅一霎，千仞雪就转过身，嗒嗒离开。

几分钟前她的感觉没有错。她的……母亲，确实不一样了。

进了屋，径直坐到比比东对面，雾韵拿过茶几上的棕色茶壶，给她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水，抿了一口后松快地打趣，“我看你俩还是继续吵架好了，这一软化态度，一秒钟都不好意思跟对方多待。”

放到以前，她们一个心怀怨恨，一个自恃母亲的威严，谁也不愿低头妥协，彼此习惯的相处模式是针尖对麦芒，拒不退让，冷战已是其中最和平的场面。一脉相承的倔脾气、戳人心窝的强大功力都让她们难以好声好气说话。

可当千仞雪经雾韵之口细致地了解比比东的心绪后，她选择由自己先作出小小退步，一次两次透露出想要好好相处的意图和对亲情的渴望。这样一来，比比东哪里还能装得住铁石心肠？

如果愿意先吃些亏，不计较比比东的冷脸，向她先付出许多，再慢慢突破她的心防，那获得的回报定然丰厚极了。

“喝水也堵不住你的嘴？去吃饭。”

雾韵鼓起嘴吹出咕嘟咕嘟的泡泡。

教皇冕下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