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不是。”雾韵煞有介事地解释，“看看月亮真的会放松心情，再不济，看累之后不就会犯困想睡觉了吗？”

比比东最终还是披上衣服陪着她坐在屋檐下。俩人靠在一起，静静地抬头仰望广袤无垠的星空。

霁蓝的夜，衬得月是那样的明亮，银白朗澈，好不美丽。有这夺目的存在，星星们便可偷懒了，没有提前下班的几颗星也只隐隐闪着微弱的光躲在夜空的一角发呆。

“不过，今晚的月亮是很美。”比比东仔细看了一会儿，倒真觉得心静许多。清风吹拂在脸上，也颇让人感到舒适。

此语一出，雾韵当即联想到夏目漱石的经典翻译，便笑出声来。比比东侧目，“怎么？”

“我那个世界有一位作家曾给他的学生出了这样一道题目：当一男一女在月下散步时，男人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I love you’，这是英国的语言，是‘我爱你’的意思。而这位作家呢，他就要求学生把这句话翻译成他们国家的语言。学生就回答说‘愛してる’，还是‘我爱你’。”

听到这儿，比比东眸光一漾，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这个作家就评价说，这个翻译太过直接，应该要再含蓄一点。然后，他就把‘我爱你’翻译为‘月が绮丽ですね’了。这句话在日语中就是，‘今晚的月色真美’的意思。”月纱柔柔地罩在雾韵的笑脸上。

比比东托着腮，鼻间逸出一声笑，“你是不是有点自恋？我只是单纯在夸月亮好看。”

雾韵老神在在地说，“顺序和逻辑是这样的——你说了这句话，我联想到这位作家的说法再说给你听。所以，是你提供了‘月亮很美’的包装，我才能把‘我爱你’的内容填充进去。严格地讲，是我在说‘我爱你’才对。”

“你说的有助于睡眠，我看有待商榷。”比比东揉揉雾韵的脸蛋。她都不用数，这几段话中的含“爱”量一定超标了。肉麻兮兮的。

雾韵温声回，“那我不说话了，我们再看看。”

“你还蛮有语言天赋的。”安静了片刻，比比东道。

“这几句是很常见的，会说并不奇怪，但我也确实还会其他几种语言。”

“我上学时，我们专业开设了好几种外语课程，所以像日语、法语、韩语，就是我那个世界里一些其他国家的语言，我都学过一点皮毛。我记得那会儿有的同学还说，历史专业的课都可以媲美外国语学院了，学费真没白交呢。”复述这个吐槽时，雾韵的声音里也染上几分笑意。

“就算不是专门研究世界史，有时查阅资料，为了提高理解的准确性，也要自己去翻译原始文献，所以学文学史的人会点儿外语很正常。”雾韵眨眨眼，“但过去这么久了，我会的语言知识都差不多还回去了，也就在这儿糊弄糊弄你啦。”

比比东撩了下头发，“谁信？”

雾韵这人，肚子里有八分墨，也只会对你说就有五分，从来光藏锋而不出头，又表现得温和无害，不了解她的人都得被她诓骗过去。

“坐久了有些困了，我们去睡觉吧。”雾韵装作打哈欠的样子。

看破不说破，比比东一把拉起她领人回屋。

四、欠与还

天朗气清，一梭暖阳从树间斜漏下来，两只蝴蝶翩跹于串串紫藤萝中，袅袅情丝无声缀满庭院。圆石桌边坐着比比东与雾韵，午后的安逸时光，俩人以闲谈度过。

比比东忽然提到，“以前我对你总觉得很愧疚，好像我欠你什么，还无法偿还。”

“爱就是会让人觉得相互亏欠啊。”雾韵浅笑。

“欠人东西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比比东轻叹，“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一件事，就觉得这点也可以接受了。”

雾韵配合地坐直身子，探探脑袋又侧侧耳朵，问：“什么事？”

见她这副模样，比比东眉毛舒展，捉了她的手置于自己大腿上握住，“一直欠着的话，你就得一直向我讨债了，这不是挺好？”

情债也是债，这是绑定她们的一条绳索。不爱的话，绳索的存在会令人为难、惹人心烦，但事实就是她确实爱上雾韵了，那她只会自私地想让它勒得再紧一点。

“说得那么好听，我看其实就是耍赖，不想还了。”

欠与还在雾韵心里没那么重要，她自动过滤掉这一层含义，只保留住其中“我想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动人意味。

“难得说点好听的话，你也不解风情了？”比比东斜眼。

雾韵腼腆一笑，“和你一样，不是不解风情，是……害羞啊。”

比比东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