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特美刚把挠着脖子的手停下,想改成打招呼,就听到那沉静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刚才所说的作废,通知霍竹萱的家属,霍竹萱苏醒了。”
“好的!凌医生,六位家属联系人都通知吗?”
医生身后,站在护士台那里的护士元气满满地询问。
凌医生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神色淡然,“你们看着办吧。”
他一双山谷溪水一般寂静的眼睛盯着于特美,说完绕过于特美走过去。
于特美还在回味医生看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向经过她的凌医生背影,她眨了眨眼睛。
这医生是不是高冷了点?没其他事了吗?怎么说完就走了?不管了她呀?
那她得做她要做的事情了。
于特美马上朝护士台走过去,语气放低加着急地对护士台的护士准备开口,结果她刚张嘴,身后那带着磁性的好听男声忽然传了过来:“霍竹萱,不跟着我走,去哪?你需要做全身的身体检查!”
是在跟她说话。
这医生刚才怎么不说,刚才他的那个眼神难道是要她自己领悟?
于特美把张开的嘴合上,迟钝转身,望着不远处微微皱眉的年轻男医生,他眼神冷感安静,站在那儿等着她。
于特美心里唉了一声,没躲过去,用恳求的神态,小声地说:“可不可以,不检查?”
“你晕迷半年,醒来可以直接站起来走,你认为不需要检查?”
这医生这什么意思,例行公事还是怀疑她,还是内涵她啊?
于特美难免草木皆兵。
她揪着手指说:“我就是想向护士问一个问题,让我问完行吗?”
护士台后的护士闻言,非常体贴温柔,柔声细语地问:“霍小姐你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于特美瞄了两眼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凌医生,看着那漠然的眼神,她有些不安,然后靠近护士,用手半遮着嘴凑到护士耳边说:“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一个叫于特美的患者住在哪间病房。”
“于特美?”
这可是欠了医院巨债的人,护士对这名字挺敏感。
护士一下子直起上身,同时看了看远处的凌医生大声道:“凌医生,霍小姐是要问你的病人于特美的情况!”
于特美缩了缩脖子,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瞬间,她再次转身朝向站在那里等她的凌医生,她木讷地问:“那个……医生是我,不不……于特美的主治医生?”
“是的,霍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凌医生哦,对于特美的情况凌医生肯定比我们更清楚。至于于特美欠费的问题,您也可以稍微了解一下呢。”
这护士微笑叙述,很尽职尽责,永远惦记着于特美的欠费,也说出了暴击于特美的事实。
她现在是个欠医院巨款的人。
于特美很感谢医院救了她,可她真的没钱。
所以她像做贼一样矮了一截,心慌意乱,东望西瞅,眼下只能当好她占用身体的这个美女,她于特美的事要稍稍放到后面,不然钱的事一时没法交代解决啊。
于是于特美只好乖乖跟在凌医生身后离开护士台。
两人来到电梯前等电梯的时候,凌医生又看向于特美,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于特美一直紧张的眼神乱窜。
医生是这样看病人的吗?
应该不会是看出什么端倪吧。
“身体感觉有不适吗?”
戴着口罩的凌医生看着她问。
于特美狂摇头。
“确定不需要坐轮椅吗?”
拨浪鼓式摇头。
凌医生还在盯着她。
诶?好像不对。
对于凌医生这个问句,回答到底应该是点头还是摇头啊?
于特美还在那里寻思的时候,电梯到了。
凌医生进了电梯,于特美跟上去,电梯门合上。
凌医生按了三楼。
于特美小声问:“现在去哪?”
对方言简意赅地回答:“你家人到来前,先给你简单做个脑部核磁共振检查。”
“我家人?”
于特美所有的紧张慌乱都在脸上,“可不可以不通知我家人。”
“已经通知过了。”
“可不可以不做检查?”
“可以,等你家人来了再做。”
始终情感匮乏的声音。
医生声线好听是好听,可是没有感情啊,冷冰冰的,丝毫不平易近人,就像干净一尘不染的手术台面,发着冰冷的光,透心凉。
活像欠了他八百吊钱,虽然她确实欠了医院钱。
于特美紧张害怕的手指狂抓裤线。
这种来自医生白大褂专业的压迫感让于特美腿肚子发起抖来。
于特美低垂着头,长发从脸前垂下,脸是美的,头发是美的,可是搭上这哭丧的表情,皱在一起的五官,生生透着一丝诡异感。
凌医生侧目看了她一眼,嘴就有点痒,很想告诉她,那头发糊在脸上,看着实在瘆人,能不能把头发撩起来,看人的时候能不能别往上翻着眼珠看,像做贼。
但他冷若冰霜,忍住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三楼,两人一下电梯就看到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性一脸慌张地到处寻找着什么,直到目光扫过来,这位中年大姐表情变化飞快,由慌张的哭脸变成喜极而泣的笑脸。
“我的天,我的大小姐!你在这里!你在这里!你吓死我了!”
护工大姐从不远处奔过来,她只知道她照顾的人不见了,以为被推去做什么检查了,结果问护士没人送霍小姐去做检查。她赶紧赶来做检查的影像楼层,挨个检查科室找一通,根本不见人。
她快被吓尿了。
她的雇主高薪聘请护工,要求是几个护工轮班24小时看守照看,她就是因为私事离开了一小会,一个整天躺在床上深度昏迷的植物人居然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了。
雇主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要知道她们的雇主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