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惊,将卡片放下,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林翀抱着抱枕,若无其事地看着手机。
白色纸盒很轻,她抱着盒子回到沙发上。刚将纸盒打开,就闻到了一阵浅浅的特别的植物的味道。
盒子底下填满翠绿色的拉菲草,上面放着一枝洁白盛开的栀子花。
江栀言简直难以置信,又惊又喜,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有栀子花?
直到她将这朵花拿出来,借着四周微弱的灯光,才看清,这并不是真正的栀子花。花朵饱满湿润,却似真非真。仔细一看,花瓣相接处有胶水干涸的痕迹,它的花瓣是一片一片粘上去的。
“这是?”她轻声问。
“栀子花。”林翀说,“是用通草做的。”
“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上次去博物馆当志愿者,非遗老师教的呗。”
他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可江栀言却想,一朵花做得这样栩栩如生,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别说他是个新手,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工匠,恐怕也要用不少时间……
当时林翀去博物馆参加学校的志愿者活动,有一天人少,他和李若希都没什么要忙的,于是索性就跟着非遗老师学起了做花儿。
通草花的制作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也可能是他小学过后就没再做过手工的缘故。做一朵普通的花,要经过切片、裱草、剪花、捏花瓣、粘瓣、塑型、着色等十几道工序。
来往的游客很多上手试试的,但大多图个新鲜,浅尝辄止,因为复杂的工序望而却步。
可他却非常坚持。非遗老师见他那么认真,而且聪明,一点就通,还开玩笑说要不你去给我当徒弟吧?
可他并不擅长做手工。
对他来说,第一步切片就是个挑战,不是厚了,就是薄了,废了半盒通草芯,而最难的部分还在后头,就是要用球棒压出不一样的花瓣。
一朵花,没有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有独特的纹理和弧度。这就非常考验制作者的眼力和手法,如果力道稍微不稳,或者稍有不用心,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最后做成的花朵就会失去原本真实的样貌。
光是压花瓣,他就用了快半个月的晚上。
最后的着色,他特意给早就回老家的非遗老师打电话,然后视频远程求助,才赶在去比赛之前把栀子花做好。
江栀言不知道他熬了多久,脑中浮现出某些片段,大概是在他比赛之前,他说别哭,你要是喜欢栀子花我再送你一朵。可这是冬天,哪里来的栀子花?于是他拿着小刀,坐在桌前,一瓣一瓣地切片,笨拙又坚定地捏着花瓣……
江栀言不禁心动神摇,周遭闪烁的亮光在她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薄雾,她红了眼眶,连声音也在微微发颤,“翀哥你……”
可她越是这样,林翀的心就越是不可控制的跳得越快。
十七八岁的少年,还不知道永远是多远。
但在那个瞬间,这个恒久的词语却无比明朗炽烈地浮现在他心里。
林翀说:“我反悔了。”
“什么?”
他曾经说,要等到她愿意主动接受的那一天。可是——
“我不等了。”
他倾身靠近,视线颤抖地落在她鼻尖之下,捧住她的脸。
十七岁的寒冬,在没有月光的房间里,他们靠着沙发,指尖相贴,安静又试探地亲吻着对方,在交错的心跳和鼻息之中颤栗着。
初吻是雨后,阳光和栀子花的味道。
有些吻青涩,令人迷乱;有些吻炽烈,却令人生苦涩。
那天在博物馆,非遗老师上课时说,“与其他仿真花不同,通草坚韧的内茎,赋予了花朵永恒的生命。”
于是林翀突发奇想,当机立断,他一定要做一朵,送给江栀言。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不久后他们便会分开。那时的他只想告诉江栀言:栀子花永远盛开,少年的爱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