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
默屋外传来叩门,应声开门,思康站外。
“让庾恩人久等了,马车已备好,可至长安。”思康彬彬有礼,默是等了小半天,可因思康客客气气对她,小半天也能是稍等。
默无害笑道:“不过等了一会儿,那我只能盛情难却了。”
思康侧身而让,说道:“请。”
运河岸上,已然套好了三辆马车,默本以为会是独自与思康乘坐,撩起马车帘子,车内却是早坐着了虓。
默迟疑片刻,思康误以为是默避嫌,忙解释。
“我们可坐后车,庾恩人自己一辆,大可放心。”
虓全身戒备样儿盯着默,只让默冷脸相对,默一溜烟闯进车内,直直坐在虓对面。
思康为后,进了马车坐到虓一旁。
延礼驾车为首奔去长安,后面两车由船伙计驾驶紧跟,一路皆是笔直平坦大道。
为首马车内,思康头微垂,目光直视鞋面,不抬一眼,避嫌,默瞧着车帘外春绿风光,丝毫不介意思康有意避她,虓直勾勾紧盯默,时刻戒备。
车内无人言语,唯有车外车轱滚滚闷声,直至到了长安城门,与往日不同,毫无流动人群,有着分分散散男子女子穿着破烂与进城入口徘徊。
马车行速这才缓慢下来。
思康撩起车帘,望见有老弱妇孺,心生怜悯。
“瞧来是一路行乞到这儿了。”默直接说道,令思康多有震惊是何灾难让人如此无助。
然城门口几位士兵把守,拦了马车。
“来者何人?从何而来?”
士兵相问,延礼大声回应。
“鸿胪寺少卿,出城公办。”
士兵上前察看,审查一番马车,确认无事,便同延礼伸手,命令道:“鱼符。”
车内,思康伸出手,延礼顺势接过思康手中鱼符交给士兵。
一一细查无误,士兵这才将鱼符还给延礼,顺势延礼交还给思康。
“不知是少卿,这是从曹国回来了?”士兵赔笑攀谈道。
思康撩起车帘,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士兵问道:“是在曹国武官的兵?”
士兵笑道:“正是正是,少卿好记性,还记得我们都统。”
想来这样缘分,刚回长安便遇熟人,思康浅笑问道:“武官也回来了?”
“都回来了,比少卿早回来一月。”士兵一一答道。
思康不再问了,反说道:“郎君若无别事,可让我们进城了。”
“自然要进,不过城中近日不太平,少卿要小心了。”士兵让了道,思康临近车内时多谢士兵好意提醒。
转念又想,城中有何事不太平?思康便担心起了家中人。
三辆马车驶入长安城后,另有士兵前来搭话赔笑士兵。
“就是位书生,你作何这样巴结他。”
“他可不单单是位书生。”
刚入长安,大街小巷皆挤满了人议论纷纷好生热闹,丝毫未应了不太平这话,与那士兵此言差异。
马车挤不进人群,延礼只好停在道边。
默瞧出思康神色凝重,应是信了那士兵话。
默主动提起:“我到了。”
思康回过神,贴心问道:“庾恩人去何处?我直接过去就行,无需多走。”
“人众矣,车过不往,我走着去便好。”默忽想到不识路,复问。“方郎君可知书令府方向?”
思康惊道:“庾恩人原是官,果然武艺高强。”
默笑道:“还不是。”
思康下了马车,才见攘攘人群知晓街道拥挤,思康张望着,略过人群寻着书令府方向,可见前方去往书令府道路之中好生空荡,竟有花轿正抬来,一旁紧跟敲锣打鼓奏乐欢喜。
“应是有人婚娶吧。”默冷不丁讲了这么一句,思康回过神,不知为何即日刚回长安频频走思出神。
思康为默指去方向,说道:“庾恩人顺着此路直走即可。”
默顺着思康指的方向望去,要挤进人群中,走花轿的反方向,默便说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思康附和道。
默走了十几步,刚挤进了人群,便听见了有人大喊。
“这是国师府家娘子!”
默回头望去,思康一脸不信慌张挤出人群,然那花轿挡得严严实实哪里瞧得见人,默食指微动,小风吹来卷起花轿帘子。
花轿中人正是孟云熹,穿戴一身大袖连裳青质嫁衣。
霎时思康心痛不已,不愿相信孟云熹变了心舍弃多年情感,又不忍去抢亲毁了孟云熹名节,心中郁郁寡欢,一时呼吸悬在喉咙之间,思康喘不上气,胸闷不止,吐出一口淤血晕昏过去。
“郎君!”
好在延礼紧跟着思康,即刻扶住了思康,虓却不知发生何事让思康猛然昏倒。
然延礼这一声喊,恰逢走在花轿旁孟云熹陪嫁侍女听见,也是望见了思康吐了血晕倒路边,便小声告知了孟云熹。
“娘子,方郎君来了。”
孟云熹目光本呆滞无神,待听见了侍女所言,瞳光忽有了神,惊喜撩起轿帘望去花轿外,只见到延礼正艰难扶起思康,而思康领边沾上了血迹。
“思康哥哥怎么了?”孟云熹紧张万分,欲要下轿而去,侍女赶忙制止。
“娘子不可,若毁嫁,折损了国师面子。”
孟云熹焦急万分,辩解道:“思康哥哥没死,我还要嫁什么!”
侍女一把扣住孟云熹扶在花轿边欲跳轿子的手,正色提醒孟云熹。
“娘子若不嫁,更是折了大人面子,恐会给府上招来杀身之祸。”
孟云熹猛然醒悟,后怕的坐正了,不禁犹豫不决。
侍女复言道:“娘子可要想好了。”
孟云熹不舍得望向思康,仅需一步,便可到思康哥哥身边,却会因此害了父亲母亲。
孟云熹不忍,赶忙收回目光,含泪放下花轿帘子。
人群中默并未出手相助思康,好生欣赏了一出小戏,瞧着延礼与虓一起搀扶着思康回到马车。
如此好戏,默想着思康情劫,心有欣喜:这才刚刚开始。
默转身挤进人群去往书令府方向,好一处气派大户人家,然到了人家门口,却被仆人挡着。
“哪里来的娘子!不看看什么地方。”
默从容说道:“我来找书令。”
仆人嘲讽道:“你当是什么人?书令岂是你想见便见。”
默拿出先前三水给的血掌破布,告知仆人:“待你将这给了书令,你便明白我是什么人。”
仆人半信半疑拿走,单瞅了一眼破布上血掌印,胆战心惊,不禁略有结巴。
“你,你等着。”
不过片刻,大门入口走出来一瞧着和善的郎君,便是李书令。
打量一番默,李书令问道:“是他让你来找我?”
“正是。”默答。
李书令笑道:“十几年了,我一直记着他这份恩。”
看着默,李书令复问道:“你有何难处?”
默直言道:“我要当官。”
不料,李书令扬声大笑,嘲笑道:“女子当不了官。”
默胡诌道:“我自小学武,一身本领,如何当不了官。”
李书令可是不信,却不能驳了三水这份救命恩情,便打发着默,提道:“若你真有功夫,六扇门有官可当,你不如去六扇门秘地,当真你一身本领,必然当上六扇门正官。”
默想着或许这六扇门正官之位,就如三水所言一般在人间积累势利,或许可促进思康情劫,助于无明早日应劫归位。
“好。”
“去吧,城外郊林。”
万里开外,稀少人烟,有风瑟瑟,葱郁郊林,聚有一众郎君魁梧得膨胀,骨瘦如柴,高似巨人,矮如侏儒,各自服饰华丽衣着朴素,威严板正凶神恶煞,不为将门之后便是江湖能人异士。
皆是清一色郎君,毫无一位娘子。
自然默成了一众郎君眼中另幅美景。
“怎还有娘子?”
“怎还穿着红衣?”
“不会让我跟个娘子打?”
自然默亦是一众郎君眼中刺。
“岂不是小瞧我。”
“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
默一眼未瞧,略其而过,甚感凡人相烦:聒噪。
忽一阵轰隆,稍远处石洞有暗门打开。
洞中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前来争官的一众郎君早已按捺不住,纷纷焦躁不忍烦,无一人敢先入黑洞。
方有一位中等身形郎君毫无犹豫笔直而入,其余人才略有胆子跟着进洞。
默也随之进入,更让还未进洞的郎君见到这娘子都进了,堂堂大男人退缩了岂不被人笑死,一拥而上冲入。
初入黑洞,一众郎君多少难以适应成了睁眼瞎,与默而言不足挂齿,夜如白日。
默巧妙避开洞内坑洼,一脚跃过深陷坑中陷阱尖刀暗刺几位郎君尸首,忽听见右侧风声,默左后一闪,有刀刺来,背后凭空伸来一只胳膊险些击中默,好在默掐住那人肘腕,一掌向上推打重下巴,两手博力反向将人背摔。
却听咔嚓清脆一声,似是压到了什么。
洞中四面瞬时飞出刀枪剑戟杀来,默迅速躲闪,抢走一把剑,劈叉两下砍断周遭暗器。
却听身后咣当惊响,默回头瞧去,正是那中等身形郎君握戟一一斩断了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