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闷雷自大地深处炸开,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鼓点由远及近,由缓转疾,雄浑如巨兽抖擞筋骨,细密似万马踏碎山河。声浪裹挟着将士们的呼喝,排山倒海,震颤天地。
黄天爵、黄天祥两兄弟身披重孝策马出阵,面容悲戚,眸中怒火如焚。
黄天爵枪指商军大营,声音激昂可裂金石:“商王无道!逼死我母贾夫人,又摔杀我姑黄贵妃!父王忠义护国,反遭构陷,被逼反出朝歌!我兄黄天化,血战捐躯,本应马革裹尸,魂归故里!然——”他喉头哽咽,复又厉声道:“高继能行此歹毒邪术,辱我长兄遗骸,炼为蛊尸,亵渎英灵,天理难容!”
黄天祥亦悲声高呼:“商营将士!尔等亦有父母兄弟!沙场喋血,尚为英烈!若不慎落入高贼之手,炼作傀儡凶尸,屠戮同袍骨肉,尔等良心何安?”
少年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商军阵中,后排一老兵紧攥长戈,喃喃道:“贾夫人、黄娘娘……确是……”侧旁一个新兵更是面无人色,颤声道:“伍长,咱死了也会变成那样……”想起前日高继能炫耀蛊尸时自己也曾跟着起哄,此刻细想,不觉头皮发麻,险些连长矛都抓不稳了。
高台之上,孔宣眸光如刃,冷冷睨向身旁的高继能:“高将军,你惹的祸,自当由你平息。”
高继能面具下脸色铁青,拍马出列,大声驳斥:“乱臣贼子!休要信口雌黄!黄飞虎身受国恩,位极人臣,却因一己私欲,勾结西岐,背主叛国!至于黄天化,叛臣之子,死有余辜!尔等骂我辱尸炼蛊,证据何在?尸身何在?前日分明是你周营豢养妖兽,夜半袭营,伤我将士!众目睽睽,岂容尔等颠倒黑白?!”
他冲两侧亲兵使了个眼色,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那妖兽邪气缠身,见人就咬,尔等可都见到了?”
众亲兵立即齐声附和:“不错!确实是那妖兽夜半袭营,咬伤我等!”
天爵、天祥毕竟年少,被这无耻之徒反咬一口,顿时语塞,脸颊涨红:“你……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
“若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天下谁人比得过高继能,高将军?”
一清朗沉稳之声穿透喧嚣,瞬间吸引众人目光。杨戬银甲素袍,身姿挺拔,翩然出阵。
“商王无道,屠戮忠良,致使武成王弃暗投明,此乃天下共知!尔等扪心自问,家中可有被强征的子弟?可有被盘剥的田粮?尔等效忠的,是成汤社稷,还是那倒行逆施的昏君?”
他目光如剑,直刺向高继能:“高继能!黄天化首级悬于辕门示众,三军有目共睹,可是你为之?此乃杀身之仇,铁证如山!你狡辩不曾辱尸炼蛊,试问——天化尸身缘何完好无损出现在你营中,供你戏耍炫耀?玉麒麟乃是天地仁兽,舍身救主,天地动容!然它闯营后邪气缠身,状若疯魔,皆因遭你邪蛊侵蚀所致!”
“商营将士!”杨戬声震四野,字字铿锵,“蜈蜂之毒,蛊尸之怖,麒麟之惨,尔等亲眼所见!今日甘为虎伥,他日不慎身陨,焉知不会步此后尘,沦为那无知无觉,屠戮同袍的行尸走肉?孔帅素称贤明,竟也容得此等灭绝人性的邪祟横行军中吗?”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炸得商军神魂俱颤,无数惊惧目光在高继能与孔宣之间来回扫视,无声的动摇在军阵中弥漫。
高继能见杨戬所言与前日之事丝毫无差,惊怒交加,杀心陡起,擎剑向杨戬急刺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芒已然横在高继能颈项,冰凉的刀锋紧贴皮肤,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木吒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欺到近前,一把托住他后仰的身躯,看似亲热掺扶,实则暗劲透入,死死按住他后心要穴。
“高将军当心呐,”木吒面露关切,“我这吴钩剑昨晚刚磨过,利得很,头会掉的。”
高继能寒毛倒竖,几欲骂娘。然利刃割喉,要穴被制,教他怎么骂得出来?
忽然,木吒眸色一凛,又一道青芒携着隐隐龙吟,直冲云霄。上方,孔宣身形刚刚显现,那刁钻剑锋便堪堪擦过他的胸甲面门,削下几缕发丝!
于此同时,五色光华垂天之瀑,沛然卷向木吒与高继能。金吒一把抓住木吒脚踝,驭遁龙桩深扎地底,欲与那神光抗衡。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三将连同法宝拔地而起,一并消失在那浩瀚神光中。
“休伤吾儿!”李靖须发皆张,仓促间祭起玲珑宝塔,然而不等他念动真言,就被一股恐怖吸力扯向天空。
那塔不仅是攻伐至宝,更是他十余年来日夜不离、防备哪吒弑父的保命根本,情急之下岂肯撒手?竟连人带塔,被那五色神光囫囵吞下。
孔宣连收四将,翩然落地,瞥见杨戬持照妖镜暗中照他,不由发出一声嗤笑:“杨戬!要照便堂堂正正照来,何须躲躲藏藏?”
杨戬闻言,索性昂然上前,高举宝镜,明晃晃对准孔宣。但见镜中一块五色玛瑙滴溜乱滚,根本辨不出是个甚么东西。
杨戬接连变换角度,镜中依旧模糊一片,心中愈发焦急,额角也渗出细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