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方才你不是早已交代过?那便勿要再客套了。若再客套,想必会让村民愈发局促。”
赵安珞愣了一下,又坐回凳上。
那兆姑从下马车后,便换上念榕的一套衣裳,随后跟稳了赵安珞。无论赵安珞去何处,她一定在三步之内,就像成了赵安珞的小尾巴一般。
眼下也是侧坐于赵安珞与念榕身后,哪怕是自称她那口子的男人,隔着几张桌子,横眉竖眼地瞪着她。她也不在意,眼里只有对填饱肚子的渴望。
但更能与兆姑交流之人,似乎又是念榕。无论她支支吾吾什么,念榕总是能很快又准确地明白她想要何物,想要做何事。
这种默契令念榕自己都觉着诧异。
而赵安珞也不在意兆姑身上的异味,瞧着她急促吞咽的动作,以及时而露出淤青的手腕和脖颈陷入沉思。
食过三巡,村民收拾了残羹剩饭后,便早早回屋。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儿都准备养好精力,明日随赵安珞大干一场。
但那男人似乎是不肯放弃,临走前,还来到赵安珞们桌前,一改先前的狰狞,试探地问道:“贱内已叨扰小姐好一会儿了,如今可否让草民带走她了?”
赵安珞看看乖如婴童般的兆姑,故意像是没听懂似的,偏头反问对面的林为舟:“林大人,我等竟然已来鸳鸯镇半日了吗?”
殊不知,赵安珞这话可是让陆乘渊满头疑问。与她更为相熟之人难道不是自己?严格来说,她与林为舟不过今日才初见,她宁愿问他,也不愿意问离得最近的自己?
但她为何不问自己?莫非是因为午间兆姑那事,因此恼了自己?
“啊?那自然没有半日,也不过才几个时辰罢了。”
林为舟没料到赵安珞询问之人会是自己。
毕竟从食肆离开后,她便没同自己言语过,他忧心她还在记挂食肆那事。
“镇守早先不是告诫过吗?他替你看管半日。眼下还不到半日,更何况兆姑与我有些投缘,我决定往后这几日,让她与我一道。”赵安珞若无其事地回绝。
“贱内能与小姐投缘是她的福气,那便同小姐所言。只是贱内这神智,自然与常人有异。若是胡言乱语了什么,请小姐勿要放在心上。”
“放宽心,我自会照料好她。”有方桌的掩盖,赵安珞在桌下用脚碰了碰念榕。
念榕立即明了,“小姐,奴婢先带兆姑回屋去了。”
眼看那丫鬟闭了门,男人才死心离开。心想:兆姑虽痴傻,但还知晓找这小姐做靠山。看来,讨回她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镇守大概是今夜最为欢喜之人,他在屋内搜寻了快一刻钟。随后,抱紧怀中的酒坛朝三人而来。
离得近了些,陆乘渊瞧着酒坛有些眼熟,“这莫非是…”
镇守笑眯眯的,“郡王好记性!”
紧接着又向赵安珞与林为舟解释道:“去年春日,下官前往鸢都述职时,马儿受惊,幸得郡王相救,郡王还将随身的梨花白赠予下官。时隔一载,下官仍记得郡王那时说的话: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朝!这坛酒,下官一直埋在地窖珍藏。一是不舍得品尝,二是无时机开启,但如今想来,定是为了此刻。不知三位可否赏个面,与下官小酌一杯?”
梨花白带有淡淡的桂花香和糯米的清香,口感醇厚,入口柔和。
一杯下肚,其中悠长还未品味到。不想,“铛”地一声,酒杯落地。
还以为是饮了半杯的赵安珞醉了,谁料会是镇守率先抵不住,已趴在方桌上陷入熟睡…
当真是只能小酌一杯啊!
三人相视了一眼,咯咯直笑。
林为舟又兀自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对着陆乘渊,正色道:“乘渊,在食肆时,是我过于小肚鸡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把那些无用的话放于心上!”
陆乘渊添满酒,与他碰杯,“我早已忘了你说了何话。”
两人淡然一笑,接着一饮而尽。
大抵是酒劲儿有些上头,勾起了回忆。放下酒杯时,林为舟突然唤了一声:“安珞小姐。”
把脸压在胳膊上的赵安珞,慢悠悠地回了个:“嗯?”
“安珞小姐大概不知,其实早在你与乘渊入鸢都前,在下便在监正身旁亲眼见到了一颗闪耀的星星。”
赵安珞显然没发现这话有什么特殊含义。
陆乘渊却猛然间清醒过来,自知不能在此时失态。便强打起精神,探问道:“监正可断言是何兆?”
“那自然是吉兆!”
陆乘渊暗自吐了口气。
没成想,林为舟话头一转,狐疑发问:“安珞小姐,可否为在下解答一个疑惑?为何自称安珞?我依稀记着,北阳先送到鸢都的婚书上,记载着嘉宸公主之名,分明是苒宁啊?”
赵安珞心中一颤:糟了,刚才在食肆一时疏忽,忘记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