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嘴角不自觉带上些笑,他冷着嗓子开口道,“你就是喜欢乱放东西,回去再翻翻兜。”
宋楠一下子泄了气,“都怪江祁,要不是他出现一下子把我搞应激了,我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没带身份证、”
宋楠忍不住掐了把自己脸,好没气道,“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需要回火车站找一下。”
“挂失补办也蛮麻烦的。”
江祁看着自言自语的宋楠没说什么,他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拿走了她的身份证,然后顺势引导她以为自己忘带了。
宋楠太好哄了,也太容易催眠了。
“或许是放在了衣兜里,你那时候不是只翻了包包吗?”
宋楠心里带起些微妙的不对劲,但是下一秒又自己帮那个人逻辑自洽了,她想,他是她创造出来的,记忆共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她已经记不清那些细节了,那他记得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楠咬了下唇,在心底又恹恹给那个人下了个定义,不止是自己的妄念回想还是自己的记忆储存器。
那这样……宋楠眸光滞了下,她突然想,要是他彻底消失不见的话,自己是会彻底毁灭还是新生呢?
宋楠的想法遁入死胡同,她掐了下自己掌心,把慢下来的脚步冻在原地,她垂着眸子盯着旁边白雪堆成的小白兔,神色怅然,她想,这太难去张望了。
不过,宋楠下一秒就想通了,自己新生他会离开,自己毁灭他也会毁灭,他只是她的一段妄念罢了,一场午夜十二点被实现的梦,迟早会散场的。
而她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序章,也都是句号。
那这样好吗?宋楠头钻心的痛起来,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再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宋楠木然地站在原地,痛苦的想,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在自己身侧,她……
对、宋楠焦急地四处张望,她还没有变成正常人,她也还没有毁灭,哪怕她忘记了很多东西,很多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的记忆节点也没关系,她、她还拥有现在。
还拥有那或许会稍微明亮一些的未来。
而现在是漫漫长夜的中途,她还在征程途中,他一定不能离开她!她不允许!
自私是被爱的副产物,宋楠心里一直养育着一个小怪物,等着某天蛰伏的耐心消失就张开血盆大口吞掉她和有关他的一切,从此再也不分离。
但在此之前,宋楠还想一直拥有。她掌心钝痛,目光焦灼,隐隐有了燥郁的前兆,但是只是浮在一层名为理智的冰下,就像那隔着雾的冬阳,穿不过清晨的厚霭。
好在那个人及时出现了,拿着那把眼熟的伞,站在藤木编制的长廊前,似乎在端视着她。
宋楠心钝痛了下,她才发现那把伞过于熟悉了,她木楞住了,莫名又一阵自嘲。
她想,原来那个人的深层投射执念参照物果然是她曾经避而不谈的江祁啊。
要是他还在她身后,她或许会继续念叨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包括------
“我好像不止得罪了江祁耶、”
“简煦好像也和我有些不痛快。”
但此刻却又感觉有些多余了。宋楠突然不想理会那个人了,她自顾自地想,这一切太过丢脸了。要是那个人知道他是谁的替代物,身上那层和他如出一辙的冷雾会不会消散几分呢?
这样也好,她冷酷又无助地想,让她见一面那从未见过的面具后的面容是否也和他一模一样。让她来比对自己的执念贪妄是否依旧如此上不了台面。
但她下一秒又后知后觉。
她难道不是早就把那个人用来替换记忆中的他了吗?
那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呢?那那个人究竟是执念还是贪妄呢?那自己是不是从始至终都默认走不出这个怪圈呢?
旋涡抽走所有氧气,宋楠在压抑的窒息中触碰到了自己掩藏起来的最真实最脆弱最难看的真相。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没和自己和解,这丑陋的事实一次次挣扎出冰海又一次次被她残忍地按入海水中,而另一个她站在月亮下,麻木冷酷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