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灶燃起的火苗,很快便烘热了四周的温度。
比试渐入尾声,场上每个人面上都淌着汗,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炉具,进行最后的烹饪和调味。
肉片腌制完毕后,那中年汉子又取出一个中间下凹、造型独特的大盘。
他用一双长筷夹起肉片,将它们整齐围放在盘子边缘。
转身再一揭锅盖,香气顿时蓬勃而起,飘散在炉灶之间。
这股浓郁的香气自然也吸引了茶棚下书院夫子的注意,他们似乎是互相说了什么,又点着头一齐看向这边。
听着周围人的惊呼,中年汉子只面色淡然地舀出高汤,又将它浇在肉片上。
顿然间,切割轻薄的肉片便被刚出锅的浓汤烫熟了。
汤汁落入大盘中间下凹的部分,融合肉片上的酱料,变成了另一种颜色。
也正在这时,一声锣声倏然敲响,第一场比试便也迎来的尾声。
有人手举着菜勺,急赤白脸地叫道:“这……我还没有做完,这可如何是好啊……能不能……”
然而旁边候场的书童却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端起了他厨案前还没能摆盘结束的菜品。
林乐钧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那盘被书童端走的高汤肉片,心道这场比试果真是不一般。
场上厨艺娴熟的厨子就有好几个了,而眼前这个围着头巾的中年汉子则更非等闲。
瞧他操作起厨具与食材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种措置裕如的气息。
若没有在灶火前浸染二十年以上,定是出不来如此这般顶级大厨的气质。如果林乐钧是评审菜品的夫子,一定会让此人入选。
书童们端着菜品呈入茶棚。
一一品尝过后,五名夫子脸上神情迥异。不过在尝到那道高汤肉片后,都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等到结果揭晓时,红纸上赫然落着三个大字:陈一刀。
那中年汉子则神色淡然地用棉布将菜刀包好,揣进怀中对着夫子们落座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收拾好案台后便离了赛场。
林乐钧这才回想起今早王喜曾向他提到的那个名字。
——原来这个人就是陈一刀,名号中既然敢带着“刀”字,其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下一场就轮到自己上场了,林乐钧握了握拳,望着茶棚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等台面清理完毕后,带着食材走上了场。
刚把围裙系上,就瞧见茶棚外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翰之穿一身蓝色院服,与身边其他学子交谈着什么,衣冠齐楚,仍是那副看似仪表堂堂的姿态。
他怎么在这儿?!
未曾预料过的变数,使得林乐钧心口蓦然一紧,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眼瞧着第二场比试就要开场了,其他参赛者陆续到位。赛场边上,书童点起了计时所用的香篆。
铜锣清脆的鸣响回荡,林乐钧顾不了其他,只能开炉起灶,给锅里置了些水。
先把菜品呈给夫子评过再说。倘若这姓周的从中作梗,想要节外生枝,搅得他当不上露华书院的伙夫,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装疯卖傻把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事抖露出去。
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而周翰之则刚凭着王员外的财力入学书院。
这种势利抛夫的污点,姓周的是怎么也不想粘上的,总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林乐钧冷哼一声,从水桶中抓出黄鱼,手持菜刀。
想象着正被压在案板上的是周翰之的脸,咬紧了牙关,一刀狠狠将鱼拍晕了过去。
剪掉鱼鳍,刮去鱼鳞,掏空鱼腹,一阵操作一气呵成。
最后他舀起锅中沸腾的开水,将处理好的黄鱼烫了一遍,便轻易剥去了鱼皮。
煮鱼的这阵功夫,林乐钧重新取了些清水,泡入晒好的蘑菇,顺便捣了些老姜的汁水。
抽空看了一眼场上,其他人也正忙碌着手上的处理,灶火映照在脸上,散出淡淡的红光。
菜与刀的交织间,升腾着烹炒时的油烟与水汽。
四周围观的众人也屏息凝神,专注于这场愈演愈烈的厨艺盛筵。
黄鱼煮好了,锅中重新沸腾的水顶得锅盖微微响动。
林乐钧将鱼捞出晾在一旁,把买来的新鲜肉骨焯出血沫后,将锅中的水倒掉。重新添水起锅,炖起了肉骨。
汤底渐渐升温,释放出诱人的气息。
原本的食谱用的是鸡汤,但相较于浓郁的猪骨汤,鸡汤口味有些清淡,也无法掩去黄鱼本身的味道。
假蟹这道菜本在还原蟹的口感,但到底还是能尝得出鱼肉的味道。
而猪骨汤醇厚,其中的胶质和骨髓熬煮到位后,口感滋润,正适合遮掩黄鱼的鱼腥味。
茶棚一侧,魏子章见身旁的周翰之正神情凝重地盯着赛场,攥着手中的扇柄半晌一言不发。
便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周兄,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谁想周翰之却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接触,吓得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