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予口中的方老头指的自然就是当今的大理寺卿方舜玉。
提起方舜玉,石泰面色一沉,语气也变得颇为沉重。
“别提了,方舜玉三天前刚获假回乡探亲,估计屁股都没坐热呢就得赶回来了。”石泰顿了顿,哀叹道,“此事事关重大,得尽快抓到幕后黑手,否则民心惶惶,整个上京不得安宁。”
方才在门口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如今满城百姓都在探讨这件事。
居然有人敢趁着夜色灭了朝廷命官满门,以后会不会波及到无辜之人?这大祁还有没有王法?
秦暮予也知道这些,毕竟这一路上他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件惨案的讨论。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石泰道:“我看圣上这次肯定是又要把方老头拉近宫里说事了,指不定还要把你捎上,自求多福吧老石。”
石泰叹了一声又一声。
他性子急躁,说话总是不给别人留情面,在讨论案情时若是碰到和自己不同的观点甚至会掀桌而争,所以每到需要商议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方舜玉出面。
但秦暮予说得很对,他毕竟是大理寺少卿,圣上之后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把他也召去宫内。想到这里,石泰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阵钝痛。
和别人吵一吵也就罢了,但那可是圣上!他为人大大咧咧的,有的时候嘴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边追,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可就完了。
他宁愿把头埋在大理寺查一百桩案子,也不愿意去面见圣上一回。
石泰郁闷了很久,哭丧着脸暗骂起秦暮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冤枉啊,我没有。”秦暮予释然地将双手摊开,一脸无辜地说。
“我要是当真说错了什么被圣上砍头,你们记得帮我……不对,秦暮予,你怎么又没戴面巾?”很久之前石泰就觉得哪里不对,这下突然反应过来了,气得又给秦暮予的后背上来了一巴掌,“说多少次了!查尸要戴!面!巾!!!”
秦暮予见状不妙,连忙跑开了,临走前只匆忙留下一句:“我去别处帮忙!”
石泰朝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脑中又想起了圣上相关的事情,转眼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虚弱地揉了揉眉心,望向了依旧神情庄穆的江游川,颇为欣慰地说:“小江啊,还是你靠谱些,我要是被砍头了的话你记得……”
“我去瞧瞧还有没有其他异样。”
江游川显然对他的“遗言”不感兴趣,不动声色地绕过了木英捷的尸首,大步迈向了木府深处。
一阵凉风袭向了石泰,冻得他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他紧了紧外裳,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鼻涕,小声感叹着:“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
钱仵作戴着面巾蹲坐在后院,细细地检查着尸首上的每一处伤痕。
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钱仵作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扬声道:“这儿所有人的死法和外头的都一样,一剑封喉,大多数人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已经断了气。”
因为嘴巴被面巾掩住,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起来没有什么精气神。
江游川停下脚步,问起正在忙着搬尸首的阿涟:“死在这里的都有谁?”
阿涟朝着对面搭手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个用力,抬起了载着尸首的担架。
虽然盖着白布,但还是可以从轮廓上隐隐看出,这具尸首应当不是一个瘦弱的人。
阿涟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自己的回答:“后花园没、没了八个,其中三人分别是木家三公子、木家大小姐和木家二小姐,剩下五人都是侍从……哎哎哎!兄弟别泄劲啊!我都要累死了!”
对面的侍卫欲哭无泪:“哥们,我真没松手,是这人太重了,我们快搬走吧!”
阿涟无奈,只能艰难地对江游川说:“江大人!我先忙去了!待会儿再回来跟您汇报!”说完这句后后,他便和那侍卫一起哼哧哼哧地抬着担架离开了后院。
江游川没有吱声,挑着眉目送着两人离开了后院。
钱仵作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别怪他们,他们刚刚抬走的那位是木家三公子,和他的两个哥哥一样是个胖子。”说完后他又指了指后花园正中央的石桌,“瞧见没,临死前还在吃东西呢。”
江游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步步逼近了那面石桌。
石桌上摆满了残羹剩饭,看着像是醉仙楼的招牌菜式。空落落的餐盘旁还留有一只精致的小酒壶,江游川拿起来掂量了一番,发现里头的酒水已被饮尽。